青莲出水惹埃尘,儿忆惊觉初始作
行至将远,洛旗儿小声开了口。
“小姐他谁呀?怎么眼神色眯眯的。”
“你呀,别瞎说,我总觉得他不只是个算命的。”
“不是算命的是干什么的,穿的破破烂烂的,有小姐那些钱应该够他温饱一段时间了。”
洛旗儿后来说些什么自己倒是一句没听进去,脑里一直想的都是刚馒头说的话。若说桃神属佑护之神,应当有自己的本体和幻体,本体无人可见,幻体是用来显现人间的,因受人敬拜便应有人见过其幻体以维持信仰,但这桃神倒是个特例,不仅来路不明忽的出现在堕仙,还是个丝毫不肯显灵的神仙,即使自己常年呆在寒凉宫中,但对各路仙人倒还算比较了解,青阑曾经常偷出龙宫来寒凉宫讲些外面的事,像这种不务正业的神仙实在没听说过。
两人路过好几家纸鸢店,走的有些累了便走了另条路折回栓飞燕的地方,见两人归来,洛旗儿还买了好些东西,飞燕便神采奕奕的蹭着她,鼻中喷出些热气来。
晨午走到长安到现在已过了半日,飞燕停在一家稍大点的客栈前,便有人出来接待。出来的是个小小侍童,礼数不少的打了招呼“青阑大人命我在此等候二位,大人路上有事耽搁了过两日才会来,先让我陪着你们。”
离貘听后笑笑,轻轻捏了下童子的粉红脸颊:“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侍童名唤莲蓬,是碧海伺候九殿下的,殿下说此次出宫危多吉少,让我好好锻炼锻炼。”
“青阑言下之意是叫你量力而行,切不可妄自行动,可记住了?”
莲蓬点点头,似懂也非懂,便带着进了屋内,本想着来了就能见到青阑,还是没那么容易。
洛旗儿记着离貘被关在天牢整整八十日有余,其间只见过青阑一人,被天帝爷发现后大怒,但天帝宠爱龙九子,并无怪罪,只是小小责骂一番,自此后离貘只身在狱中独处数十日,直到被放逐当天才算是见到了活生生的人影。
现在最想见青阑大人的,除了她家小姐更无他人了。
“主子,春风透凉,喝杯茶暖暖。”满屋香的长安叶被瓷杯中的烫水烧的翻滚。
天下东南北西四陆间各隔着片海,分属东南北西四海,各龙王领着事,除却那片海子要管,周围峡域间的孤岛更是要管。虽说已有四海,而青阑出生的碧海又是另一个了。
传说天地初开,合生四陆,四陆分移生四海,只可惜了这一界天仙玩乐山水,游遍凡尘,竟是终归无了去处,索然无味,要了天帝一口谕,借了投天玉女的力招来一对正爱的生死诀别的男女,其男已命数将近,玉女留下他的魂魄与女子再次相见后,女子情动泪涌,泉般不止,化作滴滴细流汇集成海,就是这地处四陆海正中央的碧海。
数月后,女子投海自尽,终算是与心心念念的人相见了,形身化作孤岛,却是无人可访,因女子泪水夹着七分的苦,碧海至今仍是片苦海。
而那孤岛,便是一众仙神,也无人可找了。
离貘本心细又天性敏感,忆起小时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这尘界的史理都是自己五岁时母后亲自给教的,五岁那年后父王便不再让她经常和母后相见,赐予她寒凉宫独自居住,并引了青阑在自己生辰当天请安,这一见便是如故友,到现在也是难舍难分了。
莲蓬打点好一切就掩门退了出去,窗外日头正好,瞧上几眼,方才檐下卖五宝糖糕的老士还在吆呼着,跑来几个童子买了去吃,其中掺着个小女童,长得却是秀清目灵的,待到身边的伙伴买完了糖方才上前来掏出一枚铜片,离貘倚在窗边看着这女童,那女童小心接过老人家手中的五宝糖糕,仔细着舔舐了几口,怕是不愿意一下全吃完,便又重新装回兜里,蹦蹦跳跳的走了,离貘总觉得何处不太对,却又道不出个缘由,便不再理了。
晚饭让洛旗儿随意备了点糕点便合衣睡了下,睡梦中还不忘今日在长安所见所游,和馒头的对话倒是犹深几分。
翌日近晌午洛旗儿方伺候着离貘更衣,虽厌恶红绛一类,但到底还是为了周全穿了了事。一袭冰丝红锦穿绣及地,小巧窄口露袖边,立挺领遮了颈,青丝还是随意绾了去披着,丝毫不沾耳畔翠环的光,只顾自己随风起着。
因等着青阑,两人在客栈呆着闲来无事,无意间看见莲蓬手捧着个精致小陶碗一旁摆弄着,洛旗儿便插嘴问道:“你素日在九殿下寝宫里伺候着起居,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如今倒对着这破碗起了玩心了,嗯?”
莲蓬脸一抬答道:“感念龙王至恩,凡是好的上品的物件一应给九殿下的兰和殿送去了,但师兄们说我岁数年幼,担心我不小心给殿下摔碎了或是如何,便无论怎样也不让我碰了。”说罢放下手中的陶碗拿起别件青瓷看了起来:“也只有殿下在的时候会赏我好多东西呢。”
离貘发现这小童子一说起他家的九殿下脸上就漾出一股开心的样子,便知这厢竹马也是个喜爱孩子的,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充满了童趣,别的不说,光是小时候两人一起玩的各种玩器和游戏还不都是青阑自己想出来的。
便扣了扣手中的瓷杯:“莲蓬,我现在和你洛旗儿姑姑出去一趟,你跟还是不跟呢?”
莲蓬想也没想便答道:“小姐去哪莲蓬便去哪!这是大人吩咐的,我虽然仙历尚浅,但总该担起陪伴小姐左右的护责才是。”
离貘笑道:“那倒好,看你这般认真等会儿办完正经事带你去挑几个你喜欢的,买回来带着玩好了。”这般话之前她岂不知若是凭空送给他他是定不要的,仙童虽自小跟着自家的主子少不了各种赏赐,但无功不受禄,哪有不办事就领着好东西去的呢,便先兜了个场,好找个借口送他一些小礼物,一来犒劳下他伺候的礼,二来也是当做一般的小孩子,送他心仪的玩具罢了。
今日阳光甚好,惹得出街的人心头都美美的。道两旁的桃树开得更盛了些,游人也是有增无减,只是这地方确实是个怪地方,说桃神是佑护之神便家家栽桃,处处开桃,供神的地步已到了不可恭维的境界了,离貘还是头一次见有哪个神被这么崇拜的,心下不禁暗自虚叹。
三人一行出街,倒像是自家姐弟同出来透气的,便也没多惹眼,离貘自是带上方绛色方巾,省去许多麻烦。今日离众人口中所说的桃神大祭还剩两日,挨家挨户便都出来买些行礼用的祭品,在这帝都长安城,百姓的阶层也是分的很清的。
还是照上中下来分,上自不用说便是京墙内的官宦贵胄大家了,中一点的多以生意人为主,像是从南边徽州,北边桐州来的商队,财大气粗,地界也占得足,说话开口定是豪气冲天;下等便是些平头小百姓,采桑务农,运气好些的年收成不错还能过个好年,运气差点的遇到不顺的风水自己连饭也吃不上几口。
拿这祭祀大典来说,买行礼的祭品,贵族岂会用市面上的次品,多半是皇宫紫芸城的例份,例份里皇纸皇钱,尚香玉器一应俱全,次一点的便用官营的市面的祀物,平头百姓能用的起的便是眼下这劣等的香钱和祀灯了。说起这祀灯,还是百姓自己折来向桃神祈福的祀品。
每年至桃神祭日,便以兽皮或油皮纸糊了灯罩,内置一盏小捻灯,放至护城河长沧川。
离貘发现这祀灯很有趣,上前瞧了眼便问莲蓬:“这灯样式倒是有趣,兔状的,与你挺合适。”便让洛旗儿买下来赐给了他。谁知这兔儿灯就只剩这一个了,另一个娃娃在旁边看的眼馋也不敢吱声,往旁挪了挪准备让这行贵人先走。
离貘心细,早就瞥到了她,一看便知是晨午那阵儿最后一个买五宝糖糕的女丫头,故意等着看莲蓬如何对付。
莲蓬转身看见她,丫头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手中怜爱的兔儿灯,便伸手将兔儿灯递给了她:“看你的个头我该唤你声姐姐,这兔儿灯我已经玩过了,你拿去。”
洛旗儿一旁捂嘴笑,心想这孩子也是个不好事儿的主儿,等别人开口前先把话都给堵了,免得一会儿纠缠,便上前去:“他给你你就拿着吧。”
女丫头咧起嘴笑开来,看着莲蓬的眼色慢慢接过灯,两眼放光的玩了起来。
“你这丫头一人来街上游逛的么,怎么没人陪着一起?走丢了怎么办?”
丫头抬起大眼睛乐呵呵答洛旗儿:“不会迷路,我家本在街那头,我和爹爹在那丰安巷口处耍杂技的。”
“就你和你爹两人?你娘呢?”
“我自懂事起就不知我娘的去处了,也没问过爹爹,我怕问了让他忆起伤心事来......对了,两位姐姐愿带着这弟弟去看我表演吗?算是这灯的回礼吧!”
说完还询问般的给离貘投了个眼神:“若是小姐不嫌弃的话......”
离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丸子发髻,“怎么会,你带路吧!恰好能打发半日时光,看看长安城这风水吉地啊!”
地方并不远,一些人已经等着看了,丫头穿过人把灯藏了个好地方,便转了弯去牵她爹爹走过来。本是个中年男子,走路却双腿虚浮,身体无力,一眼望去眼睛的乌青简直不能再青,整个身子就是副虚架子,来阵风便能吹走了,毫无生色可言。离貘顺手挡了个灵团给莲蓬周围,莲蓬虽有仙气但年纪幼小,最怕沾染邪气,她虽灵力被缚,弄个小小的仙术也还是可以的,又定了定神,想弄清楚这其中的由头。
男人两眼无光,只是捧着手中的饭碗等着他闺女表演完节目好收赏,便一旁静静的等着。
原来被他父亲唤作小玲的丫头练的是幼童过桥。这幼童过桥是长安杂耍中难度较高的一种,要练的是童子功,心智却要成熟上许多方能沉稳淡定,一般都是家境贫苦的才送孩子拜师学艺以供家人吃喝。离貘听见身旁的人叽咕着说这些,听他们说好像那男人是小玲的父亲,几月前病入膏盲但迟迟没死成,家里就剩他俩靠着孩子杂耍的钱吃饭,定睛望去,男人气数早已快尽勉强维持到现在已是不易,想来定是借助了什么力量才能继续站在这里。
她这才知道昨日上午看见小玲为何觉得有何处不对劲了,还不就是染上她爹的戾气了!
那厢离貘和洛旗儿注意着她爹,这厢已经走过一程的桥了,见底下掌声四起,都喊着再来一次,便又加了一顶碗在头上准备走独桥,稳稳当当的迈出了一步,左脚紧跟着上来,双足间的距离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前脚掌还要稍稍向外撇,才能站的稳,看得人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趁着人都看节目的空当,洛旗儿凑过头悄悄说了句:“主子,这人的劲头不大好,咱们是要继续看下去吗?”
离貘知道她说小玲的爹,便摇摇头道无妨,答应了别人要看的自然得看完才是,洛旗儿听了也不再言语,只是抓紧了身边的莲蓬。此刻的莲蓬被离貘的灵团护着,却是什么也感受不到,光看着小玲过桥一个劲的高兴了。
三十米来长的杆子由南打到北,小玲顶碗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如悬河摇摇欲坠,大家看的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小玲却突地右脚一崴直直向后倒去,吓得众人四散逃开,以为定要摔个脑开花却不料被一个青衣男子稳稳接了住,还在空中兜转了几圈下来,功夫好的人也不由赞叹他身手了得。
只是这人光看背影也觉得气质不凡,青莲出水无雕饰,水雾朦胧绕其周,那柔那暖让人心神怡漾,只看去一眼,便也是怎么都说不出话了。
由是曰:碧莲顺露,滴水起平波;初开颜色,终是为人改,绛芈染天,不剩生,不剩仙,唯余魂丝弃天边。
“大人!”洛旗儿吃惊一叫,只见青阑转头冲她笑着,眼波却不经意流淌过来看见了离貘,离貘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打下凡间之前,天帝未曾让她见青阑最后一面,他是碧海的龙子,而她却是带罪囚人,能在凡间一见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更何况他是来伴她度过这劫难的呢?
生之守将,生死相随。
把怀中人轻轻放下,青阑朝这边走来,脸上的笑未失未散,瞳中似溢出了水,惹得离貘双眸泛雾。看她没开口,自己便先打趣起来。
“貘,太久没见,怎么没见长高呢?”说罢左手覆上她的鬓角拨着絮乱的短发。
“天牢将死之日,我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见。”
“还是一样傻,现在不是就站在你眼前吗?身子好些了吗?这几天没能在你身边是我的不是。”
“当然是你的不是。”离貘微笑道:“你是我的守将,若是抛下我,我岂不是天下最惨的人了?”说罢自己笑了出来,眼角还润润的红了个遍。
青阑覆手摸了上去:“从今日起,除非你赶我走,我便不会去任何地方了,一言为定?”
洛旗儿看着两人见面的场景不由得自叹,山河在变,江山在变,从未变过的是大人对小姐的宠爱。从出生起这注定的一切已经将大人的眼睛只放在了小姐的身上,永远没有移开过,她还记得离貘在押之时,青阑是如何请求天帝开恩饶她不死,被打下凡间的事是青阑对天帝爷的妥协,私自下凡也是对龙王保密的,从头至尾只为在她身边而已。
二人打趣完便回了正题。
“客栈人说你们一大早出门了,我便亲自来寻,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还想惹那男人身上的小鬼,添些乱子?”
“要是你再晚来一些,我估计就会了。”说罢离貘转身看向拉扯过自己女儿的男子,他光眼黯淡,却还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确认无伤后,方拉着丫头准备离开,但小玲一副不想走的样子,欲对着这边说什么,临行前挣开她爹的手跑到墙角跟拿出了兔儿灯,又转过来恭恭敬敬鞠了两躬,收拾收拾道具往家走去了。
男子转身进了胡同弯,身后留了个干干净净,连声谢谢都没出口,就带着自己女儿回屋了,让洛旗儿甚是不爽。
“这什么人呐!大人救了她不说,主子买给莲蓬的灯还送她了呢,怎料她爹爹竟是个气儿不出鼻的人,拿我们当看不见使呢!”
“让他去吧,我本就是来看看他的,以后见面的日头还多着呢。”
青阑本就是顺着这戾气来的,现下见了面更是确定了几分,这男人身上带着的东西恰是他父王要他找的,因离貘几人在一旁,也无法动灵牵制住他,便只好作罢。如今好不容易一行人再次汇合,恨不得说个三天三夜的话,哪里得空管这些小事。本早先几日就该去茅屋那边亲自等着她醒,谁料出宫之际便被碧海龙王召去领了差事,这一拖便到了现在。
天牢一别纵使有再多想说的话现在到了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只得从身前紧紧拥着离貘的身子,将她抱得更紧些。
洛旗儿早带着莲蓬先回去客栈,青阑想多陪离貘在外走走,便驱着飞燕缓缓走着。人已渐少,家家都去长沧川旁放起祀灯,寻求桃神降福了。
“冷吗?”
“不冷,这地方入夜倒也没那么凉,可能去了江边会冷一些。”
“我本该陪在你身边等你醒的,当日流放的极刑甚重,你的身子还没受几分便倒地不省人事,你不知当时我都急疯了,恨不得杀了那群人......”
离貘怔了怔,道:“我先给你说好,虽然我的记忆还没寻回呢,但在此之前或之后,你千万不要因我生事,天帝和众仙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当日你偷偷去看我没被他罚就不错了,若再另生他事,只怕你父王会亲自动手来领你回家吧!”
见青阑并未答话,害怕他又拿一堆道理来压自己,便立马转了个话头:“莲蓬说你这几日路上给耽搁了,莫不是又被你父王叫去了?”
见她想转话题青阑也顺着:“嗯,本该早出发的,结果出宫之际父王命我进殿,交了份差事给我,说是重要的紧,我一想便知定和龙宫有关,也就没推辞什么,等查了几日之后追到了这里,刚巧就是长安了。”
“你说的是小玲的爹爹?”
“嗯,想必你也感觉到了一些吧,戾气。”
离貘牵住青阑从马下伸上来的手,翻身下了马,在河边缓缓踱着:“昨日上午我便在客栈见过那丫头,现下想来当时觉得不妥之处就是她身上的气息,和常人略有不同,今日又听见一些人说她爹本该被收了命,最后一口气却吊到了现在,也真是不易呢。”
“你要查的,就是附在她爹体内的东西吧。”
江面清风徐徐,水波微兴,一行祀灯光亮的闪过来,推起小风吹着她耳鬓碎发。
“嗯,她爹命数早已尽,机缘巧合之中被龙宫逃出的三百年银蛟附了体,*养元,等着重塑原形呢。说来可笑,这银蛟仙历浅,嫌修行慢的很,便进我二哥的宫中偷了一枚仁寿珍珠子,想吃了多加点法力,谁料逃宫时被闲来晃悠的仙姑瞧见,那仙姑跟着上来就一个术法,打伤她半条身子,她便急急忙忙出海寻了个将死之人附身,父王嫌自己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让我来拿她回去。”
“可这小小一只蛟还轮得到你一个堂堂龙子来拿吗?随便找个人遣来拿不就是了。”
“我本也这样想的,”青阑转身给离貘系上了从车里拿出的袍子,“但查过之后才知这小蛟已有半年身孕,其父不是旁人,正是西海龙三子,西海龙王素日与父王来往,想是怕被众仙知道了这么个蠢事就托我悄悄来办了,按此道理来说,如果这银蛟怀着西海龙三子的子嗣,灵力应是有所长见的,也不可太过小觑。”
二人自小一同长大,青阑父王的脾气离貘还是清楚的,老爷子性情是温柔的很,最喜收集四方古籍玩物,按他自己的言语讲,便是:赏古怀今,鉴天品月了。
但碧海龙王毕竟是不同于四海之王的,单是数这片海子的来历,就是自古众说纷纭,连几个岁数稍些年长的仙人们也道不出个一二来,唯一所知的便也只是失心疯的女子为情而死涕泪幻化所致。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有待考证的说法罢了。
总之,遇到此等不怎么光鲜之事,碧海龙王要青阑早早办了也是于情于理的。是个人便有好面子的心,更奈此等位重权盛之神呢。
离貘转头看着青阑,许久未见,竟不知自己是如此想他,若是不见还不知,见了反倒勾起两人小时种种回忆,弄得自己心隐隐泛酸。
“青阑,你可知父王为何收走我的记忆?”
离貘这句话问的他不爽快,跪在天帝爷面前为离貘请恩之时,天帝只甩给他四句话。
“毋留忆,唯重生,戴永罪,涉红尘。”
天帝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离貘自身痛苦而已,失了过往的天女,下凡尘除了忍受常人的病榻之痛,还要经历寻找记忆的精神之苦,一举两得,天帝有何理由不为呢?
“父王自小厌弃我,怕是无人不晓的,所以我一直和母后很亲,除了母后之外,我唯一的朋友便是你了,与你初识是在我的生辰日,那日我年九,按天上的历法算,是要渡第一个劫的。”
话至此处,离貘抬脚向江边走去,徐徐江风岸面相迎,清清凉凉,冷冷萋萋,若是除去几户人家游放的祀灯,此景此风,又将是何等的意境呢?怕是除了孤寂,别无其他罢。
青阑见她背影,依稀回到七年前,那初识的场面,也是以离貘的背影开始,以她的背影结束。
“那日天帝将我从龙宫接往大天正殿,告诉我我是你的生之守将,而后带我去了寒凉殿,我原以为你与其他天女是别无二致,但见了你的紫眸后我便知,她们与你相去甚远。”
离貘笑道,当日情景说来尤其好笑,自己的寿辰服被她所养的玲珑朱雀鸟啃了个窟窿,临时缝补已是来不及,母后只能让她穿上另一套最艳红的衣冠,用来顶替那件。
“但你可知当日还有另一件事发生?”
离貘回首看着青阑的眸子,那眸子里此刻藏着秘密,暗到深处。
青阑摇摇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也是我从寒凉殿的小宫女口中得知的,她并非有意,只是被我下了咒术才出了口,据她所言,当日生辰礼毕后,众仙皆散,唯我不知去处。”
“可我记得看见你进了寝殿”
“在我印象中也确是如此,但这之后便无印象,只知道最后他们在后山的瀑布旁找到了我,当时我全身高烧不退,浸泡在水中,连呼吸也微弱似止,吓坏了母后,立刻便带我回宫看御医。”
“他们说什么。”
青阑此时真真切切看到离貘的瞳正在由黑变紫。
“御医说我身体里藏有妖孽,需当即封印,若非如此,我便与它同灭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