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宋鸣在床上睁开眼睛，庆幸自己及时醒来了。

因为退出梦境前，他清晰地看到江霁月怒极反笑的表情，按照她的嘴型，大概将要吐出口的是“神经病”。

他从床上缓慢地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学校的铁架床不听使唤的“吱嘎”了两声。

梦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吕毅的语音还似3d环绕效果循环地播放着，宋鸣感觉脑子又昏又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意识回笼，周围大家洗漱和走动的声音也终于传进耳朵。

吕毅看着在床上坐着发呆的宋鸣，够着脑袋提醒了一声：“诶兄弟，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对方无神的眼睛检测到凑近的脑袋瞬间带了点嫌弃，摆了摆手，表示他知道了。

吕毅感觉有点奇怪，虽然他自己平时也是这么个手势和反应，但宋鸣摆手的样子怎么像是在驱赶吵闹的苍蝇一般？

宋鸣看了一眼手表，总算找回点紧迫感，但总感觉手软头昏使不上劲儿，喉咙还疼得冒火，鼻子稍微争气一点，虽然堵得慌，呼吸却十分顺畅。

宋鸣对这种难受真实但身体没事的情况有点经验，大概是江霁月感冒了。

好不容易叠完了被子，准备下床，发现视线模糊才想起来没带眼镜。

回首一看，日日都只好好地待在枕头边上的它，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迷上了游历，一路漂泊到角落，虽然没被压得稀碎，但已身首分离，重组必须依靠外力，比如——眼镜店。

宋鸣依次捡起镜片和镜框。

这都不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这是屋子漏得要去外面躲雨。

—

班级的同学发现有人请假了，一走还是一桌，望过去，那个位置光秃秃的。

提起请假就不得不提起五中城郊般的地理位置，偏远得平时回家都能顺嘴说成“进城”。

所以交通很不方便，只能依靠校园外专门设置的公交车。

齐整的同桌此时刚下公交车，正在站口分别。

江霁月早晨去办公室请假，刚好遇上了宋鸣，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不过宋鸣的笑容里夹了两丝疲惫。

高老师顺手把两人的名字写在了一张请假条上，本来两人都是马上要出校，同行也并不麻烦。

同出的两人就觉得直接也同进吧，商量着在分别的这个公交站口集合。

别离时江霁月看着没戴眼镜的宋鸣，知道他的度数并不低，还有点担心。

因为感冒嗓子她的有点哑，声音还隔着口罩显得闷闷的：“你一个人去真的没事吗？”

宋鸣望着江霁月此时带着磨皮滤镜的脸，这是近视带来的美颜效果。和梦里的她重合了一瞬，带起尴尬的情绪，他有点不自然的别开眼。

她身后的景物也自带背景模糊效果，建筑、行人、马路的区分似乎只能依靠色块分析，乍一看很像江霁月之前拍的那张模糊的人影大杂烩。

他想起很多年的一个近视眼老段子。三米外雌雄难辨，五米外六亲不认，十米外人畜不分。

因为看不清，所以他总有种才睡醒，睡眼惺忪的感觉。

不过江霁月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听到他淡淡地道：“可以。”

虽然江霁月感冒了，但精神却很好，带着笑，看起来神采飞扬，旁边有面瘫嫌疑的宋鸣被对比着，倒像一汪死气沉沉的深潭。

不过也不奇怪，这是她惯常的状态——当然，除了物理课的时候。

两人正式分头行动，江霁月去医院挂号买药，宋鸣的眼镜是在另一个城市配的，不过去同一个店名的店里就行。

眼镜看似已经无可救药，但修起来却很快，宋鸣发消息问江霁月的情况，得知对方还有一阵儿，他又按照吕毅出寝室前的嘱托，去精品店里帮他买杯子。

用来赔给江霁月的杯子。

精品店里放着当下的流行音乐，各种饰品琳琅满目，大概能算女生诱捕器。早晨还没什么生意，老板娘画着全妆，正坐着追剧，见有人来，也没刻意招呼，也可能是剧情正到要紧处。

宋鸣一路走到专门摆放瓶瓶罐罐的地方，靠着记忆买了一个差不多的，米白色的盖子，玻璃杯身上印着一个简笔画的文艺女生。

他转身打算去结账时，在墙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因为江霁月对树莓色的发绳使用频率过高，这个颜色都带上对方的橙花洗发水的味道。

这种感觉大概和语文老师口中的“通感”脱不开干系。

它的编织工艺总让宋鸣想起小时候看的治愈动漫里面人物赠给女主角的幸运发绳，带着一种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没什么犹豫的，宋鸣把墙上剩余的两根拿去结了账。

老板娘把电视剧点了暂停，准备装起来时抬眼问：“送女朋友的？要礼盒不？还是得包装一下。”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真心建议和赚钱心理各占一半。

宋鸣可不想“一杯之缘”去再续前缘，说：“不是，正常包装就好，谢谢。”

老板娘看着那个青春的小帅哥提着纸袋子走了，那两根发绳被他好整以暇地放进了书包里一个盒子里。

真不是送女朋友的？老板娘收回目光，重新点开电视剧，上面年轻帅气的脸庞再次活动起来，对女主诉说着感人肺腑的情话。

领药的人多，江霁月排了半天，宋鸣已经在公交站台等着了。

终于排到头，江霁月拿着药出了医院去和宋鸣汇合，宋鸣所在的公交站离医院并不远。

快要走到时，一个豆大的雨点擦着江霁月的刘海落到了鼻梁上，凉嗖嗖的。

开始稀稀落落的雨滴都这么猛，后面不知道得多么声势浩大。

江霁月跟踩了加速带一般冲进了公交站台内，中间又淋了点雨。

暴雨正式来临，打在地上溅起来大大的水花，看久了让人有点眼花缭乱。雨丝密集得形成雨幕，连马路对面都有点若隐若现的意思。

江霁月和宋鸣并肩站着，周围都是躲雨的人群，或许是因为医院外面的绿化，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宋鸣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卦的天气预报，早上看的时候是阴转多云，现在上面显示暴雨下不了多久，但后面几个小时都会下雨，只不过会减小一些。

手机上面阴沉沉的动画云朵抖了两下，甩出几滴雨来，颇为滑稽，在此刻的宋鸣看来却有两丝嘲讽的意味。

他从书包侧面的袋子里面拿出一包餐巾纸，又从里面拿出一张递给江霁月。杯子被他放到书包里面了，并没有提在手上，还东西还是得吕毅自己做。

江霁月接过纸巾，听到宋鸣说：“擦一擦头发，等雨小一点了，我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伞。”

她道谢，对着头发胡乱地抹了两下，对淋的两滴雨不甚在意，回答着宋鸣的提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