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检讨,吕毅一脸菜色地走下了讲台。
高老师把自己英语课的剩下几分钟留给了他,所以他刚念完没多久就响起了下课铃声。
虽然宋鸣没有带秋天穿的衣服,但却出乎意料地带了他可能冬天才会用上的保温杯。
也是通体的黑色,与之前用来送给江霁月装红糖水的杯子一般无二。
江霁月甚至都怀疑,送给她的那个是他的备用杯子。
此时杯子已经在工作了,接满了热水,正悠悠地冒着热气,和宋鸣短袖加身的穿着似乎是两个季节。
“江霁月,有人找——”门外的同学高声喊到。
江霁月转头往门口望去,通知的同学已经走出门去上厕所,现在门口站着的是所谓找江霁月的那个人。
就算她没戴眼镜,通过他夸张的衣服配色也可以认出来,大胆、别出心裁,但不管如何,在他身上都很协调。
应离也是没带秋装大军中浩浩荡荡的一员,不过看不出他冷,他有些松弛地倚在门框上,目光向江霁月投过来。
与江霁月对上时,还自然地挑了挑眉。
江霁月脑袋上不自觉地冒黑线,心道:他来干什么?
但既然说是找她,江霁月不回应也不礼貌,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看着江霁月的背影,班级里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八卦,毕竟应离在年级里也很出名,脾气出名,长相也出名。
大家翘首以盼,仿佛马上就要见证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
宋鸣在众人中垂头,显得有些突兀。身体里面来自江霁月的烦躁情绪不停地提醒着他,在这种敌我机会十分悬殊的情况下,他应该不在乎才对。
但是他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书上的字符突然成了乱码,还不停地跳跃,扰人心烦。
他索性抬起头,和全班一起注视门口那两个人。
那两人好像一共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应离开口,很短促,像是在打招呼,他边说边站直。
江霁月嘴唇动了动,像是回应他,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话。
应离好像被逗到了似的,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相背而走,像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不欢而散。
但江霁月神色平静,两人对话的音量也正常,似乎不像是吵架了的样子。
什么情况?
应离离开前,最后的目光留给了江霁月的男同桌——宋鸣。
应离神情更加戏谑,甚至有两份挑衅的意味。
宋鸣一脸平静,倒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是胜券在握的那种泰然自若。
苏夕婉作为江霁月的铁子,自然奔走在八卦的第一线,她跑过来问,语气却有些迟疑:“他来找你干嘛?”
江霁月没所谓地说:“打听一个事情。”
苏夕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接着问:“打听什么?”
“我的社交账号。”江霁月回答,她边说边给苏夕婉摸颗糖,并没有注意到苏夕婉的表情。
苏夕婉的眼睛暗了暗,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没心力去问给没给。毕竟这是江霁月的事情,江霁月她有权力去决定给或不给,其他人没资格去过问和要求。
她调整表情的速度很快,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接过江霁月的糖,然后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夕婉的状态都有些奇怪。
在教室的时候,因为和江霁月坐得远,在江霁月注意不到的地方,她沉默寡言,闷闷不乐。
但跟江霁月去吃饭的时候,就像没事人一样。
可心情这个东西即使掩饰得再完美,也会透露出来。
苏夕婉在去食堂的路上不停地说话,明明和平时大差不差,却传递出一种无措的感觉来。
江霁月在和好朋友相处的时候会降低自己的敏感度,不会严格地遵守所谓的人情世故,一会儿想“哎呀她这句话什么意思”,一会儿又想“她这个表情是不是我把她得罪了”,陷入无尽的精神内耗中。
但再降低,也和神经大条不一样。
她觉得苏夕婉的状态不太不对劲,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婉婉,你不开心吗?”
苏夕婉冲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毫无心事:“没有啊。”
甚至还雀跃地提议:“要不我们去夜跑吧,今天就去。”
江霁月皱了皱眉,止不住地到处联想。
——
直到夜风呼呼地刮到江霁月的脸上,她才意识到苏夕婉说的夜跑计划是真的。
但苏夕婉一直都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一个人。她有自己的原则,叫做“三一三一”。
爬三步楼梯喘一个走廊,跑三步课间操喊一句“生不如死”,她的不爱运动,是众所周知的。
在整个寝室都有晨跑习惯的背景下,她为了随大流——愿意站在操场外,等她们跑完,然后再一起去吃早餐。
所以江霁月才会对被苏夕婉提一嘴就真的实行的夜跑计划,感到那么惊讶。
两人把背包放在体育馆下面的塑料椅子上,然后热身。
夜晚操场的照明很充足。
夜跑的人并不少,有些是给自己加练的体育生,他们的速度一般比较快,穿着背心,跑在内跑道,身上有明显的汗水。
有些是来释放压力的高三生。最近的作业量确实越来越大,三班也有人来夜跑。
在塑料跑道外面,还有一群人在跳绳,拿蓝牙音箱放着一些动感活力的歌,还挺热闹的。
江霁月和苏夕婉并排跑着,速度并不快。
她下意识地寻找话题:“为什么突然想到来跑步?”
苏夕婉几乎没什么停顿的回答:“强身健体嘛。”
又有一个体育生超过了她们。
旁边的苏夕婉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喘气声很大,但她没有像平时那样轻易地停下来,去瘪瘪嘴说“不跑了”,而是默默地坚持着。
白天奇怪的感觉依然萦绕在江霁月的心头,她跑着跑着,慢下来,直到掉到正常走路的速度。
渐渐地,离开了和苏夕婉并排的位置。
苏夕婉却像毫无所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正常地往前跑着。
江霁月最后直接停在原地,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她们两人的关系真的出现了问题。
她皱着眉,从最近的事情入手去想。一切都平静得千篇一律,日常得甚至有些回忆不起来。
记忆回溯到某一个节点终于卡住,夜晚的风更凉,带着学校周边草木的香味。江霁月被风吹得清醒了些,有点无奈这个问题。
这个俗套却不可规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