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间已经将近傍晚,雾城的热气稍褪。
居民楼外的大树下坐着一些乘凉的老人,扇着那些印着广告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远处的火锅店倒是热闹,江霁月应朋友的约来到这儿。
这也算是雾城的特点之一,火锅店遍地,深巷里面的味道尤其好。
江霁月坐下来,朋友把手里的菜单递给她,几个人聊着一些日常的话题。
她拿着笔勾了几个,时不时回答朋友的话。
店面不大,也罕见地没有装空调。每张桌子桌角立着一个敬业的黑色大风扇,但在火锅和人造成的热气中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长相可爱的苏夕婉拿起另一张菜单扇了扇自己,在热空气里带起点算是凉风的东西,她感叹一句:“好热。”
另一个朋友曲塔塔笑着打了她一下:“可是你选的店,还专挑没空调的,这样的珍惜动物都被你挑出来了。”
“我一直秉持的观念就是,舌头尝点鲜可抵身体受点苦。”苏夕婉义正言辞。
接受到同伴们的语言信号,江霁月后知后觉地有些热,用手把头发撩起来才发现没带头绳,抬眼问:“有多余的头绳没?”
虽然只得到了几声错落有致的“没有”,江霁月也不失望,被店里的新品吸引去了目光,抬手又勾了几个菜。
苏夕婉看着她又搭在肩上的黑发,作为选店人确实有些心虚,站起来帮她挪了挪风扇,让她能凉快点。
明天就将开学,本来她们今天应该全心全意地在家补作业,但越着急的事情就越容易被拖延,一群小姐妹打着“缓解开学焦虑”的旗号兴致勃勃地出来约火锅。
她边动作边问:“你们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应和的声音都带着镇定:“没有。”
店里生意兴隆,稍微晚一点来还要排队才行。江霁月点完菜递给服务员时又进来了一波人,她转头去回答苏夕婉的问题:“我也还差半张语文卷子。”
其他人的注意力却被刚进来的几个少年吸引去了,江霁月狐疑地转头,看见了几个清秀的——后脑勺。
她又转回头来,朋友们的话题已经又含蓄又热烈地开始。
曲塔塔一脸深沉,好像在分析什么严肃的历史事件,嘴里却吐出:“藏蓝色衣服的那个最帅。”
其他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霁月自然控制不住好奇心,又转过去看,这次几个人已经坐下来开始点菜。
幸运的是,那个最帅的藏蓝色衣服男生没有背对着她,他坐的位置让江霁月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全脸。
他正在看菜单,头微微垂着,带来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他的长相极富少年感,几乎一眼就能让人沦陷的五官各有各的优点,组合起来更是令人叫绝。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看着就不好接触,一下就削弱了他的青涩感,只让人觉得——这就是高岭之花的长相吧。
江霁月稍微有点近视,但除了看不见黑板的时候并不戴眼镜,此时真心后悔,想目睹高清美颜,她很少会遇到这种一口气帅进心坎儿里的长相。
她叹了口气,朝曲塔塔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那边的帅哥宋鸣似有所感,偏头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锅底端了上来,锅里开始煮,大家开始下一些难熟的菜,江霁月顺手烫了个毛肚。
喂进去的有些急,嘴皮被烫了一下,有点痛,但江霁月选择性地忽略了。
然后大家都正式开始涮火锅,周围充斥着方言交谈的声音,带来传说中的氛围感,江霁月从重辣的红汤中夹出鸭肠,又裹了裹自己碗里的辣椒,才往嘴里送。
“有点辣。”江霁月评价了一句,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虽这样说,却还是气定神闲地继续吃。
宋鸣那桌有个长相很耿直的叫魏子明,他们的锅底还没上来,等待的时间都在玩手机。
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再次响起,魏子明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向宋鸣,问了一句:“你为啥一直喝水?”
宋鸣又擦了擦汗,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有点渴。”
魏子明看着宋鸣满头大汗,明明还没有开始吃,脸上却泛着一种被辣死才有的红,频繁地喝水似乎也没有缓解一星半天,他默默地在心里下了定义:宋鸣可能有点体虚。
但他根本不敢找打地说出来,只是关心似地把纸巾往他那边推了推。
宋鸣抬眼看他,他讪笑了一下,有点心虚。
江霁月吃得忘我,只时不时地拿纸擦一下自己的汗,有点不方便的时候就把头发抓在左手里,总之完全没有影响她干饭。
宋鸣那桌的锅底端上来了,店员热情地吆喝着,还笑着给他们拉家常。
魏子明注意到,锅里一冒出翻腾的热气,宋鸣就移板凳往后退了点,继续在流汗。
其他更迟钝的小伙伴也注意到了这个异样,纷纷给宋鸣递纸,那些个情商没他高的,张口就来:“宋鸣你是不是体虚啊,出这么多汗?”
偏生这家伙嗓门特别大,江霁月也听到一耳朵,气氛有点微妙,连刚刚赌着要吹酒瓶的人都举着酒瓶晃了晃又放下了。
宋鸣表情泰然自若,什么话也没回答,他站了起来,在兄弟们清澈而愚蠢的目光中走向店里的女服务员,女店员听到他借头绳的要求,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们一桌的男生,但还是把手腕上的给了他。
他出声道谢,又在兄弟惊诧的目光中走向江霁月。
江霁月感受到自己的肩被轻拍了一下,她转头,看见刚刚被一桌姐妹认可的帅哥站在她椅子后面不远不近处。
恰如其分地边界感。
他好像没有刚刚看起来那么高冷了,也许是因为他额头上的汗稍微有点多,打破了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江霁月不太确定地想。
他伸着一只手,不合时宜的说,这手单看有点色气,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青筋有点突出。
稍微手控的人都很难把目光从这双手上移开。
手指捏着一根基础款的黑发绳,看样子是要递给她。
她感觉问号长成了自己的头发,但还是道谢然后伸手接了,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瞬间觉得清凉了五个度。
瞬间觉得自己缺心眼起来,她怎么就不知道找服务员借呢?
小姐妹们个个八卦之火焚身,眼睛亮得像白炽灯,一刻也不愿意错过地盯着两个人的动作。
连大风扇都八卦,想亲眼目睹这一刻,刚好转过头来,吹拂起些许发丝。
所有人都在等待有没有下文。
在众人的目光中,藏蓝色衣服的帅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声音和长相一样,像清清冷冷的月亮,他说:“抱歉有点冒昧,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他的声音在江霁月的脑子里晃来晃去,即便心里已经撕心裂肺,喊破了喉咙说:“我可以!”。
但实际上她只是矜持地拿出了手机,交换了社交账号,什么话也没说。
江霁月的姐妹们和宋鸣的兄弟们一个表情,头也随着两人的移动而摇晃,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帅哥来得快去得也快,接下来的时间很平静,到江霁月们付款离开,除了宋鸣出声提醒她还发绳,再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
打车回到家,江妈还在外面和小姐妹逛街,江爸在遛狗,家里根本没人。
江霁月带着一脸的兴奋,快速洗漱进卧室,拿起帅哥的社交账号就开始研究起来。
结果朋友圈空空如也。
江霁月退出来,思索了一下,也没在两人的聊天框里打字,默默地把备注换了。
于是两人的聊天框顶上了“花哥”两个耀眼的字,具体的解释就是高岭之花的简称,精华简略,震耳欲聋,江霁月自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群里的小姐妹讨论之热烈,发语音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江霁月尝试听了一个,差点没因为这两声鸡叫把耳膜给震碎了。
夕婉并不想洗碗:〔和帅哥聊什么呢?〕
风光霁月:〔他没给我发消息,啥也没聊〕
塔塔:〔爱情不能只靠等待!〕
江霁月摸了摸下巴,觉得曲老师说得甚是在理。
风光霁月:〔简直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啊!〕
曲塔塔循循善诱:〔所以?〕
风光霁月:〔所以晚安!〕
她打开被子缩进去,又睁开看了一眼聊天框,确定没消息,江霁月真的睡了。
让天蝎女主动,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江霁月稳稳地把锅甩给了星座,心安理得地睡了。
半夜的江霁月突然惊醒,想起来还有半张语文卷子没有写。
美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