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芷哭泣的脸，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那个名叫“阿姐”的噩梦又一次缠上了她的身体。
“阿羽，以后就只能靠你了。”
那是一张茫然无措，全是稚嫩气息的脸。任由脸上淌着泪，对着那副失去温度的尸体一边退一边重复着：“阿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灾难无情地催生了人的成长，白静羽有时候都忘记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活泼，天真，恣意。
入了宫之后就开始全部面无全非。
白静羽想了很久，转身的时候看见沈括就站在自己身后。
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括心情看上去是不太好，只是太暗。
白静羽看不清。
“怕你今天晚上寝食难安，回来告诉你常范云不会死，现在你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沈括其实是不太会哄人的，所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别扭。
“我正打算回去睡觉，你呢？”
“我要回去想想明天要抓的人，怎么才能不让耗子偷走。”
白静羽微笑道：“沈大人真是兢兢业业，让我五体投地。”
心里想的却是沈括猝死就好了。
“我跟沈大人可比不了，我惜命，早些回去睡觉了。”
白静羽要走，却被人猛地抓住了后脑勺，狠狠吻住了。
白静羽发觉在亲吻这件事上，沈括技术可真是太烂了，每次都是咬，像是在泄愤。
白静羽尝到了自己嘴角的血。
她擦了擦嘴角，刚想问沈括是不是属狗的，整个人身子一斜被人扛了起来。
白静羽手忙脚乱地抓住沈括的肩膀，“又来这招，沈括你行不行？总是搞偷袭。”
沈括弯着嘴角一笑，“我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静羽这会儿完全慌了起来，立马开口道：“我不行，行不行。”
沈括倒是没真的对她做什么，只是把她安然放在床榻上，让她好好休息，“白静羽，我告诉你，你既然敢做背着我做的那些事，那就应该想想这么做的后果，我并不是一次次地像今天这样向你讨回来，上次再上次，你数数几件了。”
“我和你是有约定的……”
沈括话没说完，白静羽便已经了然。
隔日对着慕容昭发起了呆对小孩几次的提问都没有听进去。
慕容昭的小手在白静羽面前晃了几次，“今天阿羽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事吗？”
白静羽揉了揉他肉嘟嘟的脸蛋。
这段时间有她天天监督，慕容昭也算是胖回来了，摸起来也比以前顺手得多至少不硌。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走。”
“但是阿羽，他会放我们走吗？”他不言而喻，指的是沈括。
沈括费尽心思拿慕容昭囚禁白静羽，为的不就是关住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放他们走。
“要是，阿昭只有你一个人能走，你可以走吗？”
慕容昭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能，我不能没有阿羽。”
白静羽靠近慕容昭，“如果那天真的来临，阿昭无论无何你都要向前走，绝对不能回头，哪怕必须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你也得走。”
“我不能再欠那个人太多了，”
沈括说得对，再拖下去，白静羽就还不了了，她不能欠自己的杀夫仇人这么多恩情，她怕她到时候心软下不了手。
她不管慕氏江山易主是必然的事，她只知道要让白家死去的人得以安息，萧家，李家，魏家，欧阳家。
包括沈括，当初谋划篡位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天沈括因为抓人有功，又得了赏赐，颇得朝廷那些人眼红。
但是想想这种背信弃义，被人诟病的事他们也做不出来，抓的毕竟是自己的同僚，再说慕家早就垮了，抓这些帮过慕家的人有何意义呢？难不成慕容昭能死而复生，带领他们打回江山？显然是不可能。
这些人大多都有妻儿子女既然还留在朝廷做官，想的肯定是保全自家老小性命，却偏偏被沈括抓出来。
下了早朝，沈括威风堂堂地走在前头，没人敢与他并肩。
李相却特意拦在这位新贵的前面。
“沈大人别来无恙啊！”李相憨实地笑道，他那张脸会让人产生他真的是个老实人的错觉，实际上他参与的勾当事实在是太多了，沈括都懒得一一细数。
“李相，何事？”
新人晋升官品，骄傲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更何况沈括还那么年轻就接二连三升官。李相也表示很理解，所以没有刻意摆出长辈的姿态镇压，而是以一种旧友的身份恭喜沈括。
“听说沈大人每次升官都会设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来帮忙。”
沈括蹙了蹙眉头，带这些不情不愿，喊道：“随便，既然李相有心，那就有劳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沈括没打招呼就走了，旁人看他这副态度唾骂道：“真是升了点官，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官他也能做得踏实？就不会做噩梦吗？”
李相为沈括那副趾高气昂的态度也有些暗自不爽，但对于这些只会讲酸话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的人更是不屑，轻飘飘地说了句，“人家可比你有手段多了。”
那些人才知道自己的话被李相给听见了，个个面红耳赤不敢继续说了。
先不说沈括是怎么做到这么些天就拟订出名单，还这么迅速地一锅端了的，听说那份名单里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但是被抓住的人，拷打一下便都招了几乎没有什么相差，都是当时慕家埋的人。
后生可畏啊。
李相安排去沈府的人都是又去无回，没办法只能另外找一条路进沈府。
他安排他女儿来接近沈括，谁知他女人一见到沈括就离不开眼了，李晓雅坐在沈括对面，时不时趁着沈括不注意打量沈括。
心想这京中怕是也难找到比沈括外貌更上一层楼的人了，也难怪在女人间流传过那位牡丹国色的皇后也曾心仪过沈括。
只可惜人家压根瞧不上。
本就对沈括抱着向往和敬慕之心的李晓雅，在看见沈括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余光总是往他身上撇，哪里打得住。
前几次沈括还可以假装看不见，但是一直盯着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直接迎面盯上去，不看还好直接把人看的心如小鹿乱撞，脸如刚出炉的笼屉冒着热气。
李相咳嗽了几声，李晓雅这才打住不再看沈括。
“我这女儿被我教养惯了，晓雅爱下棋，也爱研究棋谱听说沈府有一本孤本叫《弈术》，她没看过，所以今天特意跑过来打听。”
“令爱要是喜欢，沈某改日叫人抄送一本过去即可。”孤本只所以叫孤本是因为世间仅此一本，连仿制品都没有，沈括说抄就抄了。
“不必这么麻烦，沈大人，我可以直接去府上看。”
沈括假装迟疑了一下。
“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改日你来府上，我会提前告知府上的人的。”
沈括早知道这些是必然的，树大招风，这些都是躲不开的，沈府不能在像之前那样关门紧闭了。
李晓雅去沈府的那天，沈括不在府里。
前院上好的客房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离沈括那屋很近。
白静羽不得不从前院搬进了，后院和慕容昭同吃同住，因为白静羽不管沈府的差事，所以沈括让她能少出来就少出来。这样更安全一些。远远的白静羽都能听见李晓雅的丫鬟在差使沈府的下人赶快搬东西的声音。
慕容昭也因为这件事而静不下心看书，一直小嘴嘟嚷道：“好吵。”
白静羽说了句，“闹中取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