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忽而想起来宋景熙刚才没有喝酒,她两眼径直望向他,他神色也有不对,漫起了一阵阵阴沉,盯着琴师的方向,他是不是……也觉察出了什么?
可这雪屏山周围就只有他们这些喝醉了的公子少爷,夫人们在花锦山上赏花,老爷们和皇帝在青泉旁煮酒作乐。
顾兰实在头发昏得不行,想了一会,眼皮撑不住,清冽的泉水也不起作用。
她渐渐就趴下了……临闭上眼睛,看到杜逸潇好像在看着自己……
她强撑着站起来,不自觉地喊道:“杜逸潇,这酒,有问题……”接着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琴声骤停,仿佛千军整肃,万箭上弦。可这时宋景熙眉心紧锁,紧紧盯着琴师。
他周围的四哥五哥也烂醉如泥,接着他注意到在场唯一一个没有醉倒的杜逸潇。杜逸潇与琴师好像远远在眼神交流什么,可他明明没有喝酒,为何耳朵嗡嗡地一阵阵轰鸣?
他分明感受到附近有一阵压迫的气息正在慢慢靠近。可头疼一阵阵袭来,他的脑子里好像掉进了漩涡中心。
头疼不已的他控制不住自己趴在了几案上。
杜逸潇顺势接住了顾兰,她竟然晕过去的最后一句话是提醒自己酒有问题。刚才神色里的嬉皮笑脸已经不见了。
环视过一周,看所有人都睡了过去,他抱住顾兰,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呼吸均匀而轻柔,她的气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他忍不住将手指抚上她绯红的的脸蛋:“小刺猬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悦。
这时只听得琴师抱起琴踮起脚尖,往上一跃,在空中旋了一圈。就要将那把琴一把摔下。只见杜逸潇头往后一瞥,迅速将顾兰放在地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的琴将将要着地了,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将琴抄起来。安稳地端放回原位。
琴师惊诧而不解,她从山腰间跃下来,就要往几上夺过古琴。
杜逸潇一边阻拦,跟她缠斗了几回合。奈何杜逸潇武功了得,琴师身着白色广袖长裙,行动又不便利。两下子便被杜逸潇拿下了。
而后他捧起一个白瓷茶盏,往地上一摔,茶盏碎成瓷渣散落一地。暗暗地,似乎有一阵将要袭来的黑色风暴渐渐散去了。
“为什么?”琴师趴在地上,纯白的衣服都被泥土给弄污了,脸上的面纱也已被杜逸潇掀开,这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这么一张美丽的脸上却带了怒气和疑惑。
“时机不对。”杜逸潇捏着折扇,指了指宋景熙的方向,“有人已经对我们的行动起疑,再贸然行事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她很不甘心,在她看来,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是为了大家好,不必急在一时,太急功近利只会打草惊蛇,你懂吗?”杜逸潇声色俱厉。
他跟琴师对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看向晕倒在地的顾兰,语气坚决严厉,神色冷淡而狠利,没有一点的迟疑。跟众人面前的那个花花公子的嘴角全然不同。
“那个叫顾兰的小姐……”琴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其他的你不要再问,今日的事事关重大。没有那么简单,你们行事若是太过鲁莽,只会惹火上身,我是在保护大家,你懂吗?”
琴师无法,只得乖乖听话,整了整衣衫。又问了一句:“公子,这是弈清首领的安排吗?”
“弈清听命于我,难道你只听命于弈清吗?却违抗我的命令吗?你可真是忠心啊!”
琴师跪下,脸色窘迫,平时她确实只跟弈清有所来往。对杜逸潇只是见过寥寥几面,她的怀疑,也只是出于不了解,没有半分质疑的意思。
杜逸潇见琴师不依不饶,怕她回去以后又在弈清耳边吹什么耳旁风,只好再解释清楚一点:
“我这是在保护你懂吗?快走吧,再不走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女琴师若懂非懂,听完此话,也不敢再逗留,抱着琴就退了下去。
“对了,要是见到留枫,他性格一根筋。你要提醒他小心一点,不要意气用事。”临走了杜逸潇忽而提醒着。琴师颔首,便往燕园的另一个角落走去。
很显然,琴师开始想要摔琴,一定是代表了某种信号,一旦琴真的摔下去,谁也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杜逸潇与这个人是一伙的,他们一定有这某种联系,以及秘密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行动。
顾兰、宋景熙、四爷五爷等毫不知情人都没有幸免,都被囊括进了这次行动里面。
而杜逸潇阻止了这次行动的发生,那个摔下的茶盏应该代表了某种撤退的信号,这才让藏在暗中的黑衣人悄悄退去。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逼近的时候无人察觉,撤退的时候更是迅速无声。
其训练有素、内功深厚简直让人害怕。他们只看信号行事,从不会意气用事。既然琴没有摔下,摔的是茶盏,那他们便乖乖撤退,等待下一次的指令。
各个人都将剑插回剑鞘,手背上闪烁着那个统一的刺青,没错,他们就是――羽扬军。
琴师匆忙离开后,杜逸潇叹了口气。行动之前,其实他就有些惴惴不安。一来他让他们会鲁莽行事,到时候就不是一举消灭敌人了。而是己方全军覆灭了。
大家都喝下了酒,为何独独宋景熙却推说不胜酒力不喝?况且他的小厮无缘无故离席,许久了都未曾回来。他怕就怕在宋景熙会不会听出了琴音里的端倪。
不论如何,宋景熙既然已经有所察觉,便不可鲁莽行事。这倒也让他自己松了一口气,他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顾兰。忽而地露出邪魅一笑:“小刺猬,命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