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当天,顾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早早就要自家小姐公子梳洗、打扮、熏香、备好马车、准备路上的糕点、准备伴手礼。
顾盈特意命下人们制作了傅身香粉,即是香料捣碎,罗为末,以生绢袋盛之,浴罢傅身。更有用来傅面的和粉香,调粉如肉色,涂身体香。
顾芊也别具巧心,使柳絮飘雪作拂手香,用阿胶化成糊,加入香末,捣三五百下,捏成饼子,穿一个孔,用彩线悬挂于胸前。一走过便香风缭绕。
能看出二人都花了不少心思。
其余的,如要演奏的须把琴给准备好,要写诗作画的也须把自己的印章带上,一大清早,里里外外都热闹起来了。
顾远是朝廷命官,已携了两个儿子,先众位女眷一步到了皇宫,春日宴是百官聚集朝贺之时,他身居高位。
须早些等候,以作百官表率。同时也能多与朝中同僚叙叙谈,毕竟他已经离开京州城太久了。
方楚云、秦如画、顾盈、顾芊已经到了顾府的大门前等候马车。
各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平日里的模样还要精致许多。
方楚云着了一身深兰色滚边织锦的长裙,广袖下垂,绣边绣上华彩的云纹。
裙摆上绣大朵的牡丹花,长裙铺地。双手端庄地置于腰带前。
她将所有头发一层叠一层地盘起,没有一丝凌乱的碎发。头上戴着一个凤凰搂银碎花华胜,两侧有流苏对称地下坠。整个人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站在她身旁的秦如画,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排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
娇俏的脸上妆容略显厚重,她的身形保持得较苗条,看起来要比方楚云年轻一些。
顾盈上穿银白小袄,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
裙裾边用粉色丝线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勾上一层金丝,在眼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头戴双尾蝴蝶釵,气质优雅。
顾芊特意以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一双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比平时更添几分妩媚。
女眷们早早起来熏过香,又打扮得光鲜亮丽,十分地养眼。
大房二房都来了,四人等了一阵子,顾芊忍不住埋怨着:
“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迟到,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
“三姐姐在说谁不知好歹呢?大娘雇的马车都没来,说迟到,可真是冤枉我们了。”顾芊声音不大,却刚好落入了顾兰的耳朵里。
只见林月霜携着她的三个女儿往这边走来。
林月霜特意为春日宴打扮得精神了些,不再是平时的素白长裙,听了顾兰的话,一件换了身水红罗衫,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顾心和顾婉规规矩矩地小碎步走来,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打闹。
两个小家伙穿戴一新,越发可爱又伶俐。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充满灵动。
而众人的眼光还是一下子就落到了顾兰的身上。
她一袭曳地紫色长裙,头上、耳上、手上戴的都是碧玉石雕琢的饰品,造型精巧、高雅贵气。
她皮肤白皙细腻,唇上抹上浅红色唇红,妆容浓淡得体,明艳、大方、可人。
她接着顾芊的话,展颜一笑,面容鲜嫩欲滴。
几个人暗暗吃惊,这跟她们认识的顾兰太不一样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竟然能穿出这么高贵优雅的感觉。
更加吸引人注意的是顾兰眉间的一点额黄,为她的高贵增添了一丝温柔可人。
这是紫苏用花蕊研制成的一种黄色香料,涂在额角,以增美观。一颦一笑更动人心。
顾芊却别过眼去,不想再多看一眼,也不想理会她。
顾兰没有跟她们客气,拿过杜若手里的篮子,将里面的油酥饼、胡麻饼一股脑倒在顾盈她们的脚下,生生把众人吓得一愣。
“谢谢几位的美意,知道心儿婉儿爱吃糕饼,一大早就差人给她们送来糕饼。”
她只是用眼角淡淡地撇着几人,冷冷地说:
“别以为我顾兰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想一想宴会上怎么样钓个好夫婿比较妥当。”
原来这东西是大房特意给两个小丫头送来的,因为是用香油煎炸而成,又放了葱、蒜、胡椒等调料。
口感极脆,味道极香,小孩子都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可今日是什么场合?心儿和婉儿一旦吃了,肯定会将衣襟弄脏,手上、嘴巴也弄得油渍满满,更是有一股很重的味道,一时难以去除。
这样去参加宴会,定会遭人耻笑。大房二房就等着看她们出丑呢。
顾兰直接了当这般行为,说话不带拐弯,另几人有些心虚,林月霜也很吃惊,不过没有别的人在,几人也不怕顾兰。
“小五说话好生不客气,嘴皮子越发得厉害了。在我面前也敢如此造次!”
方楚云想拿出自己的气度来震慑她。
可顾兰一点也不落于下风,反而拿出一种睥睨众人的不屑语气,回道:
“你是谁?你敢说你自己是顾府大房的主母吗?堂堂主母却这么龌龊,对两个小丫头下手。你就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
方楚云脸上倏尔变色,顾兰的话说得确实难听。
她还是比较擅长在暗地里耍阴招,嘴皮子上斗不过顾兰,咬了咬牙,也转过身去,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话。
林月霜看局面有些僵,她是惯做和事佬的,她很不愿意得罪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顾兰的脾气变得这么冲,她习惯性地想要替她打圆场。
于是上前一步,在方楚云面前微屈了屈身:
“大娘子,兰儿她们都是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方楚云冷哼了一声,没有答复,顾兰一把扶起林月霜,语气里有点责备,很不高兴地说:
“娘,我知道你为人和善,可你不要颠倒黑白了。是她们不怀好意在先,跟她们道什么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