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也曾想,不若将芸香袭香一并收买,策反两个丫鬟不算什么难事。
但细细分析,大房二房必定捏紧了她们的猫尾巴,给尽了好处。
小人很容易收买,但其利用价值却不见得有多大。有奶便是娘,利益当前,永远也不知道她会效忠于谁。
这二人不比紫苏杜若忠义,也不若疏桐善于隐蔽、更不像谢不凡行事方便。
与其花时间在笼络她们上,还不如反将一军,让她们窝里斗得好。自己便两手干干净净地看一出好戏。
许是体内药效开始起作用,她感到有点疲惫,想要小憩一会儿。疲劳却反而使她双瞳剪水,顿生潋滟,颇有些西子的颦颦病态。
顾兰往屏风里走去,檀木梳妆台上坐下,吩咐紫苏杜若屏退了几个丫鬟,两人替她更衣梳洗。
忽而,她注意到了桌上一帕方巾,素色的纱巾一角独独绣了一株青松,这株青松以崎岖的姿态倒挂于崖壁之上,构图颇为奇特。可见其主人心思极巧。
她捧起这方纱巾,喃喃自道:“青松,苍虬逆悬,根茎怒生,不与俗同。”她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妙。
“紫苏,这张帕子我怎么从没见过?”她疑道。
“小姐可是累了?这帕子是前日去九辰堂,临走之前店中的小伙计给小姐的。起那日的际遇,紫苏还颇有点余气未消。
顾兰这两天光忙着恶补功课,竟然都忘了看那日白松给的东西。
“素巾青松,是为白松,白公子果然是风雅之人。”
“可白公子为何要平白无故送小姐一张帕子?”紫苏虽然只有十六岁,尚未涉足情爱之事,可对于一些才子佳人以贴身之物定情之事,在坊间听得也不算少。
杜若抢话,“我知道了,定是那古怪的掌柜对我们小姐的赔礼,谁让他们一开始店大欺客,说回家祭祖去了。”
紫苏又说:
“你这个丫头就是傻,掌柜的不是已经给了小姐一盒首饰赔礼了么?一方帕子值什么钱?”她眼神又往另一个精致木盒子上挪了挪。
她心中暗暗嗔怪,杜若年龄也已十三,再过两年便要及笈,对于许多事,理解得还是这样简单。心思一如既往地单纯。
且不说小姐的长相是如何地清秀雅致,单凭着显赫的家世,招蜂引蝶那是迟早的事。紫苏倒是担心小姐会遇人不淑。
杜若嘟了嘟嘴,一双小眸瞪了瞪,还是不服气地说:“那就是买一送一。”
紫苏佯装要打她:“越来越会顶嘴了。”
杜若双臂轻轻护着头,向顾兰求助说:“小姐小姐,你看紫苏,要打人了。”
顾兰本有些疲惫,看她们俩打打闹闹的又精神了不少,心里是又嗔又爱。这两个丫鬟真是她的两个小活宝。
“好啦好啦,不管掌柜为什么要送,先收下看看。”
其实顾兰心里的疑惑亦尚未打消,大齐国刚建国不久,向来行诗书礼义,以教化于民。
绕是白松从不羁绊于民间的礼教,这男女赠礼之事,却也难不让人另作他想。
也无奈她前一世从没跟白松打过交道,在坊间亦没有多少耳闻。
虽有过琴瑟相和,对此人的了解依然寥寥。对于不熟悉的人,她也不想妄加推测。
况且她还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白松上面,药效也渐渐上头,便不再去多想了。
紫苏不说她倒是又忘了那个首饰盒。她打开这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双青白玉水滴状耳坠。
顾兰伸手抚了抚,这青白玉手感温润顺滑,玉是难得一见的青田宝玉。泛着淡淡的翠色,通体透明纯澈。其造型线条流畅,竟无一丝打磨的痕迹。
而玉石上嵌着的琉璃珠,以阴文篆书隐隐刻着一个“九”字。
如此上乘的耳坠子,她心理暗暗惊道,白松竟然如此出手不凡。
“小姐,这个耳坠子不就是普通的翡翠吗?看来这掌柜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嘛。”杜若瞪大了眼睛,本满怀着希望,看看九辰堂的掌柜会有什么珍奇异宝,结果大失所望。
不懂玉的人看来,这坠子普普通通,与一般的翡翠无异,既无奇特造型,也无夺目色。
可世间珍宝往往不在其表,这玉低调却大方的格调,一看便知其主人眼光独到,不流于俗。
紫苏本也以为是两块平凡的玉石,看见自家小姐品鉴得出神,轻声说着:“你懂什么?你见过的玉石有多少。看小姐的眼神,肯定是块宝玉。”
顾兰对这耳坠子心生好感,重生以来,她的品味早已改变,不像平常女儿家一样。她不喜欢粉粉嫩嫩的色彩,也不喜欢新奇夺目的造型。
这种首饰,倒是极投了她的胃口。看来白松识人的眼光颇为独到。
但这种喜爱也只维持了一瞬,白松是把她当成十五岁的少女了,才会送她首饰。女儿家收到首饰自然都会是欢天喜地的,何况是如此上乘的珍宝。
一旁的紫苏默默观察着顾兰的神色,心里的疑问又加了一重,小声言道:
“九辰堂果然是个怪地方,小姐不过进去出来,什么都没买,掌柜的倒是又送帕子又送首饰的。真叫人费解。”
顾兰知道紫苏想什么,大概是认为自家小姐该不会和外面的人有什么牵扯。毕竟手帕、首饰这一类东西,总会被赋予一些不单纯的含义。
绕是她不了解白松的意图。她直觉中总觉得,白松对她,只是出于单纯的好意,仅此而已。
杜若倒像是幡然醒悟过来一样,急急道:“这个掌柜,该不会该不会,看我们小姐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