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束烟火升上天空,“砰的”在天上炸开,叶孤叶的眸子里映满了那些灿烂的烟火,如流星般璀璨,让人忍不住坠了进去。一滴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看着杜琛的脸,突然好害怕他会离去。
“杜琛,别走。”她哭着说。
杜琛疑惑地皱起眉,撞到他怀中的这名女子是谁?看这脸庞是很熟悉?这声音也很熟悉?可她为什么哭呢?她还认识我,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杜琛的脑袋里有无数个疑问,观赏完烟火离开的人绕开他们挤了出去,这些人的脸上再也没有当时看烟火时的欣喜,脸上尽是被拥挤人群所干扰的烦躁。
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姐,小姐。”,“是在喊这位女子吗?”杜琛心里想。
“小姐?你还好吗?”杜琛轻声问,元秋站在他旁边,尽量帮他挡着一部分人,以免公子摔倒。
杜琛的这句话让叶孤叶回过神,她察觉自己失态了,急忙站直身子,从杜琛怀中挣脱。
“杜兄,是我。”叶孤叶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微笑说。
“你?”杜琛努力辨认,这位女子真是好生眼熟,就像........就像......叶孤叶穿上女装之后。
“叶孤叶?!”杜琛惊讶了。是啊,这不就是叶孤叶吗,如此白皙,如此清秀的女子,不就是她吗。
叶孤叶笑得越加勉强,她看着杜琛惊讶的眼神,好想走过去抱抱他,就好像刚才在他怀里那样。
“你居然真的是个女子!”杜琛没有笑,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这件事他设想过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亲自证实过。现在叶孤叶站在她面前,穿着裙子,化着平常女子都会化的妆,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女孩子,他不敢相信。
“小姐!”人群渐渐退去,河岸边残留着一些垃圾。有一盏纸灯破了被扔在了一棵树下,纸灯的烛光早已熄灭,凄凄凉凉的被月光照着。秋黛在叶孤叶身后喊了一句,杜琛看到有三个人朝他们跑来,大约是叶府的仆役,出来寻叶孤叶。
“他们来寻你了,你快回去吧。”杜琛面无表情,知道了叶孤叶是女孩子让他一时间与叶孤叶有了隔阂。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处理与叶孤叶的关系,也不知该怎么转变自己的心情。
叶孤叶没说话,她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让人心疼,她有许多许多话要和杜琛说,可杜琛,却没有给她机会。
“小姐,你在这里啊。”秋黛走了过来,脸上都是汗,刚才人流太多,她一时与叶孤叶走散,让她十分焦急。
后面出来寻她的两个仆役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长地说:“小姐,老爷与夫人在车上等您很久了,跟小的们回去吧。”
叶孤叶低着头,她咬了咬嘴唇,心口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脑子也有些不清楚。
杜琛还是站在那里,他看见叶孤叶似乎很痛苦,可他不能走到她面前,像以前那样,拍着她的肩膀说:“叶兄,你怎么了?”
是的,他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所以两人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
终于,叶孤叶有了力气,虽然心口还是像压了一块石头,可她还是有了力气,她抬起头,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杜兄,告辞。”这四个字她说得吃力,说完她就回头,让秋黛拉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朝朝主街走去。
杜琛想伸手拉住他,可他只是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咬着牙齿一句话都没说。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对叶孤叶的情绪原来如此复杂,原来心里早就有些变化,只是自己没有察觉。他知道明日如果见到她,要与她说些什么,要告诉她一些什么,想到这,杜琛笑了笑。“少爷,他们都走了,你还笑什么?”元秋在旁边忍不住问,刚才那位小姐他看着觉得眼熟,想不到竟是叶家的那位小公子,少爷在书院的同窗。
“没笑什么,我们也走吧。”杜琛收回笑容,恢复了他一往的冷淡。元秋跟着他继续问:“少爷,那位便是叶家的小公子吧,想不到她居然是女子。”
“有什么想不到的。话本子里有孟丽君女扮男装做驸马,大杨的酒楼、饭馆不也是很常见女子身穿男装,与人交谈。”杜琛为叶孤叶辩解,元秋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是很有道理。
“对对对。那少爷以后岂不是不好与叶小姐相处了,男子与男子相处倒还好,可男子与女子相处,倒是有许多讲究。”元秋想到了杜琛所想,杜琛没说话,反正时间如此长,他何必在乎那些。
叶孤叶一天都很懒淡。吃过午饭后,她在坐在窗前的长榻上发呆,家中其他人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叶惊阑想和她说说话,但是叶孤叶懒懒地,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她到底怎么了?”叶惊阑站在门外问秋黛,秋黛看着门内发呆的叶孤叶,摇摇头。
“你不知道?昨天你不是去接她吗?怎么会不知道?”叶惊阑不解,昨天他与爹娘回了外公家过节,今早回来,就听说叶孤叶心情不是很好。
叶惊阑问二伯与婶婶,他们也说不知道,两人似乎都不想说昨天参加晚宴发生了什么,像是极力要避开这件事。
叶惊阑的母亲倒是在房中与他闲聊说:“我看啊,是孤叶啊,要有福了。再过几日,宫中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母亲这样说就是有她的依据,叶惊阑疑惑,难道参加一次晚宴,孤叶就被看上了?
叶惊阑决定再问她一次,看着她如此消沉,叶惊阑也是十分焦急。
“六妹?过一下就到了约定时间,你去不去聚仙楼?”他走进去坐到叶孤叶旁边问,叶孤叶还是那样发呆,一句话也没说。
“你去吗?听说这次高阳带了许多自己私藏的玩意,去看看吧。”叶惊阑继续问,叶孤叶眼睛一动,转过头。
“五哥,我没事。”叶孤叶笑着说。
叶惊阑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假笑,那笑容让他感觉刺痛,他装作随意地说:“谁说你有事了,我就问问你去不去?”
“我不去,今天有点累,不想去。”叶孤叶转过头,她不敢直视他,她在撒谎。
“孤叶,你不想去就不去,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五哥永远站在你旁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五哥。”叶惊阑站起身,他想让叶孤叶知道他会一直爱护她,他不想看着她难受,想让她开心。
叶惊阑走到门口,叶孤叶叫住他:“五哥,有你在我很开心。”
她还是努力在笑,叶惊阑知道自己怎么做也不会让她说实话,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秋黛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叶惊阑对她说:“好好照顾小姐,我过一下回来。”秋黛点点头,叶惊阑离开。
叶孤叶依旧看着窗外,叶惊阑刚才说的话令她感动,她也知道自己的五哥会永远站在她身边,但是这件事说出来有什么用呢?况且只是她心中的预感,即使发生,叶惊阑也无法帮助她,这件事是天意,她这样想。
塞北夏廷,一身穿深紫色常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棋盘,在他的对面,塞北大将军白先眯着眼,似乎一点都没把对方放在眼中。
“将军好棋艺,朕认输。”男子放下手中的黑子,笑着说。
白先没有说话,自己身处夏廷,即使赢了这盘棋又如何,对面的赢家还不是他。
男子收捡棋盘上的黑子,边拿边说:“再下一局吧,今日朕闲,将军就当陪陪朕。”男子停住手上的动作,他抬头看着白先,眼神诚挚。
“天不早了,陛下不用休息吗?”白先慢慢睁开眼睛,悠悠地说。
“天晚?”男子看了一眼窗外,手敲着棋盘,一只手撑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想什么。
“来人!”男子想到什么,朝门外一喊,立即有人宫人进来,跪在地上说:“陛下,有何吩咐?”
“去找些大蜡烛来,将这宫里点满蜡烛,确保每处都是明亮的。”男人语气平静,却透露着一种威严,那名宫人连头都没抬,连声“诺诺”。
“现在将军不会觉得天晚了吧?”男人挑衅似地笑着,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世间,在他眼中,天只不过是个罩在头顶的大罩子,而所谓的天命,都是自欺欺人。
“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白先将白子全部撤走,棋盘此时只剩黑子在叫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男子看着白先不言不语地淡定,心里涌起一股怒意,他紧紧捏着手上的黑子,仿佛要将它捏碎。
“将军在这宫中住的习惯吗?朕的皇宫与大杨皇帝的宫殿相比如何?朕前几日才审问了一个大杨的奸细,可惜他从来没见过皇帝本人,身上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男子说的轻描淡写,他观察着白先脸部的表情,果然他手上摆放棋子的手顿了顿,接着神色自若地继续摆放手中的棋子。
“可是朕也向大杨皇帝传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将军想知道吗?”男子脸上表情狡黠,想将白先玩弄于股掌之间。
白先没说话,他拿着棋子,慢慢摆着棋局。这棋局千变万化,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将军不想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过一段时间也会知道的。”男子望着棋盘,将一粒黑子放下。
“陛下,你是一个很自负的人。”白先没看男子,将手上的白子落下。
男子听完此话,哈哈大笑起来,他松开手掌,握着的棋子纷纷落下,掉落在榻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听见声音,外间的宫人跪在门外轻声问:“陛下,可还好?”
男子收住笑声,他眉毛一挑回:“无事,朕与将军聊天甚是开心,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退下,男子厉声说:“你以为你们大杨的皇帝就不自负吗?如果他不是过分相信自己的臣子,怎么会让将军陷入如此困境。”
白先表情淡漠,他淡淡说:“你错了,当初做这个决定前来夏廷,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陛下没有半点关系。”
男子讪笑,他在中原待了多年,虽然很小,可是中原人所尊崇的那套虚礼,他了解地多。
“没人不是为自己而活。朕的皇叔,朕也曾经想信任他,可他呢,联手先皇的后妃,想抢夺朕的皇位。要不是朕早有防备,恐怕今时今日在此与你聊天的,就不是我李元亨了。”
“难道你以为我是如此简单地理解人吗?我在朝堂与都城都曾待过数年,所见的事情比你想的多,所了解的人性也比你想的要深。”白先不想与他辩论,李元亨固执与自大,不可能听他这样一个阶下囚的话。
李元亨没说话,他不知道白先对自己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放弃多年的计划吗?
“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塞北的百姓。自大杨建朝以来,大夏经常南下劫掠,以致塞北民不聊生。直到我驻守塞北,这一情况才有了扭转。”白先句句真话,他被派往塞北,是希望远离权力的中心。那年发生的事情令他身心俱疲,与皇权相伴,既是无上的荣耀,也是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深渊。
李元亨嘲讽似地笑,他说:“自古以来,弱肉强食,这是法则。大夏有这样强盛的军队,怪就只能怪你们大杨军队无用,竟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子民。”
“那这些年来大夏南下劫掠的军队每每遭到挫折,又是怎么回事呢?”白先针锋相对,他实在是不喜欢李元亨那样的说法,强者当然有资格欺负弱者,可一个强者可以选择不这么做,这就是人与野兽的区别。
“那是因为我叔父无用,自以为强大,却没想到遇到你这样一个对手。”李元亨不甘示弱,他几次告诉叔父要整治军队,可惜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以为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不听他的建议。不过也好在他没听他的建议,不然这次的政变,可能真的就会成功了。
白先笑起来,他觉得李元亨真是太狂妄了。他以为大夏近几年为什么南下都讨不到好果子吃,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叔父的愚蠢,错了,他是没看见夏廷一个致命的弱点:宫廷斗争永远都很厉害。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李元亨厉色说道。
“你真的太狂妄了。”白先冷冷地说。
杜琛站在聚仙楼门口,他四处张望,想看到叶孤叶的身影。他来的有些早,原本店内的小二听他说是高阳的朋友,就要带他去楼上坐着。只是他们都没来,他也就没心思一人坐在楼上,于是他就站在门口,等着人来。
过一会,一辆熟悉的马车走来,他看出是叶家的马车,心中有些激动,却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心情,慢慢等马车过来。
没多久,叶惊阑从马车上下来,杜琛有些失望,看看他身后,并没有见到叶孤叶。
“杜兄。”叶惊阑客气地走过来向他打招呼。
“叶兄。”杜琛回礼,眼睛却瞟向马车。只见车夫走过来问叶惊阑:“少爷,什么时辰来接你?”叶惊阑转身说:“你先回去吧,我过一下自己回去。”车夫点头离开,杜琛还看着马车,叶惊阑见他这样便说:“孤叶没来,她身子不大舒服。”
杜琛一听立即问:“怎么会?昨日我还见她好好的。”
叶惊阑感到奇怪,立即追问:“昨日?你在哪见到她的?”
杜琛察觉自己失言,连忙否认,叶惊阑追问,他却怎么也不说。叶惊阑不高兴起来,这个杜琛怎么也这样怪怪的,他就一天没和叶孤叶待在一起,现在所有人似乎都有了秘密。
小二再次迎他们进去,杜琛见叶孤叶没来,也就不打算在外傻等,他问叶惊阑要不要上去坐着等高阳他们来。叶惊阑正在生气,可也不想就站在这门外等着,于是一言不发地朝门内走去,杜琛自觉惹恼了他,也就不敢多言,随他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