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画舫最近贴出了新告示,外间的新老顾客都好奇地要命。坊间传闻,十里画舫来了个新姑娘,能歌善舞,比离开的柳柳姑娘要更出色。
“真是可惜这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否则,本公子出千金都愿意。”家有猛虎的张公子在醉仙楼喝着小酒,笑了笑。
“张兄,你连人家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就想这个了。”王公子笑了笑,拿起酒杯。
“这坊间都传闻这新来的姑娘比那柳柳姑娘更美,你说呢?”张公子极力辩解,王公子嘴角依旧带着笑。
他们二人说得起劲,却没注意到一旁听到他们说话的高湛,他嘴角也带着笑,眼睛看了看窗外。
“高兄,你这次也算是花了大血本。”姗姗来迟的陈棋笑着坐下。一旁的小二连忙走上来,满脸带笑问:“客官,现在点菜吗?”
“点啊,先上一份白切鸡,再来份醉鸭。嗯,你们这的卤煮牛肉好像也不错,也来份吧。”陈棋倒是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几份贵菜。
“好的客官,还要些什么吗?”小二嘴上带着笑,陈棋想了一下继续说:“酒就上竹叶青吧,小二,别掺水啊,我可是喝的出来的。”
小二点点头,笑着说:“客官放心,还有别的需求吗?没有的话我就去吩咐厨房做菜了。”
陈棋摆摆手,看了眼高湛面无表情的脸,笑着说:“去吧去吧,快点上哦。”
“你这一顿饭吃了我半个月的俸禄,你给的消息最好可靠,不然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高湛嘴上带着笑,说的咬牙切齿。
“哎呀,你我难得见一次面,这饭你请我吃是怎么了。”陈棋嘴上依旧带着笑。看着他带笑的脸,高湛有时都觉得,这长信城中没有比他更不要脸的。
“不过你让我查的我也确实查到了一些。”陈棋终于说到了正事,只是高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信。
“这穆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舅舅。因着大杨建国之时有军功,又因着已逝太后的家族影响,破例赏为王爷。”此时小二端来第一道菜,陈棋眼睛放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你到底靠不靠谱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高湛有些不耐烦,拿起筷子轻轻打了陈棋的手。
“哎哟,你这家伙。”陈棋放下筷子,故做疼痛地吹吹手。
高湛冷眼看着他这个浮夸的家伙,陈棋尴尬地摆摆手,拿起筷子继续说:“这穆王世子是穆王爷唯一的儿子,当今陛下的表侄子。人呢,长得玉树临风,从小就受宠爱,所以个性放荡不羁,爱流连风月场所。这穆王爷呢,也没管过他,反正这小世子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高湛现在觉得自己的眼睛干脆直接变成白眼算了,这陈棋说了半天,他也没听到重点。
小二又上了一道菜,连着酒一起,陈棋将酒杯放到高湛面前,斟了杯酒说:“高兄,你有没有信心一个月以内破掉此案。我可听说你要是一个月没破掉此案,就要降级了。”
高湛嘴角一扬,喝了杯酒说:“我本来就是芝麻小官,再降,能降到哪里。”
“此话不假,不过你有我这样一个朋友,一个月之内肯定破的了。”陈棋喝着酒,大放豪言。
高湛白了一眼,陈棋却不自觉地继续说:“我刚才的事还没说完。这王世子啊,南宝七年,年方十八。那年正值大杨四处征伐,攻打华国之际。各王公贵族都被选招领兵,这小世子也不例外,去了华国西南,也就是现今曲丘一带。”
“曲丘?那不是安江之战打得最激烈的地方吗?”高湛这时终于有了兴趣,连忙问。
“是啊,曲丘有十里大山,易守难攻,安江之战确实打得激烈。”陈棋说到此眼神黯淡了下来,那一战的激烈和血腥,他始终记得。
“那那个小世子,发生什么事了?”高湛到没注意到陈棋的失落,他未曾参加过安江之战,自然没体会过战争的残酷。
“据军中行书记载,小世子大战过后,就失踪了。”陈棋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
“失踪了,难道他逃跑了?”
“哎,不是。当时世子的亲兵看见世子被在大战中身中数箭,掉落到了安江,他们都觉得他死了,却在收拾战场时,在安江下游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陈棋吃了一口菜,高湛眉头紧皱。
“后来呢?”
陈棋嘴里咀嚼着饭菜,喝了口酒,咽下去。看着高湛继续说:“那时穆王爷得到消息以为儿子已死,都想好为他做一个衣冠冢。陛下那时有感于穆王爷老年丧子,破例为穆王世子追封为护国公。”
“可是他没死啊。”高湛疑惑地说,也顺带喝了口酒。
“是啊,三个月之后,穆王世子居然回来了。”陈棋略微激动,声音大了一些,周围的人看了他一眼。
“这可把穆王爷给高兴坏了,但是这世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曲丘女子。”陈棋压了压声音,继续说。
“哦,你说的这个我知道。王世子娶了一房小妾,那个小妾不会就是这个曲丘女子吧。”高湛恍然大悟,陈棋“哎呀”了一声,笑着说:“阿湛,你变聪明了啊。”
高湛白了他一眼,继续问:“这纳妾又不是什么怪事,你说这干嘛。”
“是不是什么怪事,可是啊,这穆王爷偏偏不喜欢这曲丘女子,对这曲丘女子也不好。”
高湛觉得陈棋现在特别像菜市场卖菜的老人,满嘴的八卦。
“可偏偏这女子还在进门后不久,就怀上了孩子。而世子妃进门多年都没产下一男半女,穆王爷也没有办法,只好接受。”
此时桌上的菜已吃的七七八八,陈棋开始喝起酒,脸上也有了一点红晕。
“可那个小妾不是死了吗?”高湛感觉自己今日花的钱不值,光听了一堆八卦。
“是啊,那个小妾死了,却死的蹊跷。”陈棋继续压低声音。
“蹊跷?”
“嗯,据说那个曲丘女子生产那日王世子不在家,正在十里画舫寻欢作乐。等他回来时,家里人都对他说,这曲丘女子难产而死,连着孩子一起。”
高湛听完沉默了片刻,陈棋既然这样说,这其中必然有着联系。看来要查出灭门案背后的真凶,必然要查出这小妾的死因。
“你别喝了,明日还要去户部工作。”陈棋杯不离手,高湛看他这样,劝说到。
“阿湛,我啊,实在是有些不想在这长信城中待着了。”陈棋现在醉醺醺的,拍了拍胸脯说。
“你别这样,我们不待在这,还能回哪?”高湛脸上没了表情,他知道陈棋要说什么。
“我们可以回青城山啊。”陈棋大声说了一句,只是高湛不说话。
“哈哈哈....”陈棋忽然笑起来,周围的人又看着他。
“我知道,你还在等她。”陈棋是真的醉了,他一直觉得高湛这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在乎。
“唉。”陈棋叹口气,他摆摆手站起身,脚步却有些不稳。
高湛也站起来,他扶过陈棋,陈棋却推过他。
“不用,不用,我好的很。”陈棋脚步不稳地朝门口走去,脸上都是笑意。
高湛跟在他的身后,外间的天已经黑了,他们沿着路边沉默地走着,偶尔有一两声小贩叫卖的声音。陈棋突然唱起歌来,是年少之时,高湛与他经常唱的。
“大风起兮,扬四方。”
“少年壮志,平四海。”
“大风扬兮,起四方。”
“少年踌躇,心之昂。”
......
高湛听着陈棋的歌声,看着他的背影,在这长街之上,突然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