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就是何二爸的老伴,她是怎么跑来找张昂的呢?再说何二爸,这个被张正辉害得失去了香火传承人的老农民虽然头发花白,瘦得像干柴棍,大热天还裹着一件蓝布中山服,但是面对凶神恶煞的熊胖子的威协,干部警察软中带刚的劝诱,却毫无惧色,振振有词:“少跟我说这些,老子不得签字,也不得要你们的钱,要钱我也要看到张老七遭打脑壳才得干,人活一口气,那不是钱可以买断的。”
老头儿说着说着就老泪长流,一屁股坐在地下拍着大腿号哭起来。熊胖子气得想抬腿给他一脚又怕他承不起,李麻子蹲下来对他说:“何老头儿,我们晓得你扯筋,所以这桂花村第一家就先找你,不把你拿下这桂花村的工作就做不起走。我给你说,上回你把茅房整垮谋害张镇长的事情你以为就完了嗦,你今天如果不合作,我可以直接把你抓起来!”
“你有啥证据?抓我?”何二爸不哭了,昂起头质问李麻子:“凭啥子说茅房是我整垮的?拿证据来!”
李麻子被问得瞠目结舌,半张着嘴说不出来,门外的胡小冬和黄红英都抿紧了双唇才没笑出声。
“把他给老子拖出去绑在树子上!”熊胖子见李麻子被问住了直喘粗气,立即毛了,冲身边几个黑社会打手吼道。
余兵等膀子上纹着黑龙的打手们像拎小鸡一样把何二爸往门外拖,何二爸叫骂着回过头向吓得浑身发抖的老伴儿使了个眼色又努努嘴,老伴儿等他被拖出门后才反应过来,立刻从后门跑出来找张昂。
熊胖子他们不知道老太婆跑了,把何二爸拖到院坝里时还改变了把他绑在树子上的打算,因为刚才夺下何二爸斧头的余兵说绑在树子上太舒服了,要把他四只脚反吊在树子上,最多半个小时他受不了喊他干啥就干啥,我们那回帮人家收账就是那样子把钱逼出来的。
“好!”熊胖子狰狞地点头笑道:“好,就让他龟儿鸭儿浮水!”
“棒老二!”被黑社会和联防队按在雨水里反绑手脚的何二爸拚命挣扎着叫骂:“棒老二打抢人喽!团方地邻都来看啊!”叫声凄惨,在夜空中特别刺耳,让人胆寒。B镇的干部们不由自主往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挪脚,作为带队组长的第二副镇长胡小冬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在来之前他想到过熊胖子他们会动武,但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会如此惨烈,特别是当他看到烂娃娃们把何二爸四只脚反捆好后又将麻绳往院坝里的麻柳树上甩真要把老头儿吊起来时,他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想对熊胖子发火说你们这是干啥子?这老头他犯了啥子罪你们要这样子整他、、、、然而,胡小冬浑身颤抖着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被站在他身边的黄红英向后拉了一把,小声劝道:“你别开腔,他们不得听你的,都是张老七支的。”
穿着一次性雨衣正在欣赏眼前这幕活剧的熊胖子和李麻子好像听到了什么,都回过头来向胡小冬这边看,那神情不是在看他们的上级领导,而是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瓜娃子,满脸的冷笑,狞笑。胡小冬就着何二爸屋里透出的灯光看着熊胖子和李麻子的脸,仿佛看见了抗日剧里日本鬼子在杀人时那嗜血的狂笑,他突然两腿发软,如果不是黄红英扶着他真要坐在地下,他咬牙挣开黄红英的搀扶,转身向雨绵绵的黑夜中走去,黄红英跟了几步就不敢走了。熊胖子和李麻子冲着胡小冬的背影撇撇嘴又回过头去指挥烂杆子们把何二爸吊起来,被刷一下拉上树枝倒挂在空中的何二爸一声惨叫:“哎呀!我日你先人!棒老二!棒老二!”
走出何二爸家不远的胡小冬听见了,脚下又正好踩到一处低洼积水处,跌倒在地,他干脆趴在地下,仰望着不停地落雨的黑沉沉夜空哭了:“老天爷啊!咋不睁眼嘛?这些杂种咋个这么坏呵?老子要去告!”
过份的难受让胡小冬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加之晚饭时喝过酒,此时被风雨一吹打,特别的恶心难受,他就只好趴在地下,想等一会儿再起来。
等胡小冬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穿透黑夜的车灯,同时伴随着密集的摩托轰鸣声。
张昂来了。
部队上的武术冠军张昂不负众望地赶来了,带着跟他习武的一帮年轻人和死难学生家长及亲友从通往何二爸家的几条路上冲了过来,密密麻麻的车灯从已经栽满绿色秧苗的水田上扫了过来,路上的积水被飞驰的摩托车轮子溅起团团污浊的水花,一辆大功率的机动三轮从退到路边的胡小冬眼前掠过时,溅起的泥水更是直接喷到了他脸上和嘴里,但他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笑了,用衬衣袖子抹了一把脸,吐出一泡泥水,望着已经冲进何二爸家院坝的机动三轮笑道:“礼云,打,喊张昂他们使劲的打,最好把那狗日姓熊的跟李麻子一齐打死!”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三轮车上挺立着张昂和张礼云兄弟俩。
机动三轮冲进何二爸家院子时已有先一步赶到的老百姓正在跟政府人员和黑社会打手们叫骂拉扯,已经没了声音的何二爸还倒吊在树上,熊胖子一手捏着加长警棍,一手撑腰,挺着肥实的胸部对人们吼道:“日你妈闹啥子闹?想干啥子?”他身边的李麻子则举着手枪在空中晃动着喊:“我奉劝你们冷静,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就在这时,张昂从还未停稳的机动三轮上举着他平时练武用的铝合金圆形长棒凌空一跃,铝合金棒先拄在地面上,撑起他壮实的身躯在何二爸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两条腿像标枪一般越过几个正在破口大骂的老百姓的头顶,一脚一个,结结实实地踢在熊胖子和李麻子胸口上,只听扑通两声闷响,俩人都倒在地下一阵惨叫。老百姓们欢呼雀跃,叫好声响彻云霄:
“好!好啊!踢得好!”
“打死他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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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聚集起来的老百姓有一二百人,开始时还在李麻子和熊胖子的淫威下不敢硬冲,现在见张昂的飞腿丢翻了两个魔头,立刻群情激愤,胆大起来,冲破联防队和黑社会拉起的警戒线把咽咽一息的何二爸从树枝上放了下来。联防队和黑社会的虽然拿着警棍、砍刀,但他们只二十多个人,面对猛虎张昂带领的一百多个愤怒的绵羊也不敢乱动。何二爸的老伴儿搂着他哭得嘶声哇气,却被喘过气后跳起来的何二爸骂道:“老子还没死,你嚎啥子?”骂完后从一个村民手中抓过扁担就向刚被兄弟伙扶起的熊胖子扑了过去,胸口还在刺痛的熊胖子挪步往侧面一让,躲开劈过来的扁担,顺势一手掐住何二爸干瘦的颈项,另一只手夺下扁担,几乎与此同时,张昂的铝合金圆棒在暗淡的灯影里像一道闪电刷一下刺过来,直接抵在他喉结上,冷冷地命令道:“丢手,把老人放开!”
熊胖子不丢手,但也不敢使劲捏何二爸,张昂的铝合金棒也死抵在他喉结上,保持着不轻不重的压力,刹那间院坝里黑压压的人群自动分成了两方分立在熊胖子和张昂身旁,像小鸡被黄鼠狼咬住颈部的何二爸胀红脸说不出话也不敢动,此时也是刚从地下被扶起的的李麻子恼羞成怒地大叫:“哪个把枪给我捡了?日你妈哪个捡的?”
刚才被张昂飞腿踢翻时,不光熊胖子的加长警棍脱手飞出几米远,李麻子的手枪也摔脱手,正好掉到余兵脚下,曾经在市场里摸过包包的他假装被蜂踊而上解救何二爸的老百姓冲倒蹲下去将手枪麻利地抓住揣进大裆短裤包里,两步退到黑角落里去了。
众人听了李麻子的嚎叫只是一阵哄笑,包括挟着公文包的政府干部们也在笑,没人理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还在继续对峙着的张昂和熊胖子身上,这会儿杂在人群里的张礼云分开众人上前对他俩喊道:“你俩个都松手,不要弄出人命。”
熊胖子一愣,先丢开了何二爸,老头儿一屁股坐在地下被老伴儿和几个村民扶走了,张昂怔了怔,收回了抵在他喉结上的铝合金圆棒,胸口还在痛的熊胖子根本无力与张昂抗衡了,他捂着胸部对身边的兄弟伙说:“去给我找个凳子来我坐一下。”同样捂着胸口的李麻子看见了张礼云,突然眼睛一亮,叫道:“张礼云,你是村长,你必须对今天的事件负全部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