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突然要辞职吓坏了帐篷里所有人,田万全虽然有点惊喜,但他也和大家一起感到意外,全都沉默了。正在这时
人民医院的医生来了,同时还带着一个戴军帽、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人民医院的医生介绍说这是救援部队的梁军医,水平高,医术精湛,我们专门请他来给钱书记治疗。
梁军医橄榄绿大盖帽下一张漂亮的圆脸上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烦燥不安的钱江在她那温柔明快的眼神注视下如沐春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一把拉过白床单遮住腰以下部位,对梁军医适度地笑道:“辛苦了,请坐,小汪,倒杯水。”
梁军医捧着汪昊端来的纸杯在钱江病床边坐下说:“不好意思,钱市长,你这么忙这么累我们还来打扰你,我们部队的救援工作还要望你多多支持呵!今天有机会见到你,我十分荣幸。”
“哪里呵!”钱江客气道:“我们要感谢部队,感谢你们,说实在的,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灾难,眨眼之间,有那么多问题摆在那儿需要解决,说实在的我、我、、、、”他说到这儿时突然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了,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倾诉的渴望,想要对慈眉善目的女军医一倒苦水,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人民医院的医生见状,对钱永富几位官员使了使眼色,带着他们走出帐篷,背后又传来女军医和善的、温柔的声音:“没得事,钱书记,把问题讲出来嘛,也许我可以给你出一点不成熟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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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外,人民医院的医生解释说这就是心理治疗,打开钱书记的心结,让他从紧张、愤怒近于崩溃的状态中拨出来。李元国听了后对医生说:“那你们就跟救援部队请求,就请这位梁军医经常过来给钱市长做心理治疗,我感觉她是可以阻止钱市长的精神崩溃的,就让这位梁军医来,必要时我可以代表市政府去找部队领导,无论如何不能让钱市长崩溃。”
医生连连点头说好。
李元国在官场上本身并无过硬的关系,但是被赏识他的钱江破格提拔到今天的位置,心里一直对钱江充满感激,所以此时显得特别认真、动情,但是大字不识几筐的钱永富听了他和医生的对话后却瞪大双眼说:“啥子?崩溃?你们不要乱说呵!那不是我哥精神出问题啦?不可能呵?这地震是自然灾害,又不是他整出来的,你们医院不要乱下结论哈?、、、、”
李元国和医生面对这个没文化的书记兄弟都丧起脸无语了。
田万全立刻拉了钱永富一下说:“永富,人家医院也不会乱下结论,你一天只晓得做生意耍钱,哪晓得你哥肩膀上扛着几十万人的千斤重担有好焦心?”
钱永富仰起脸似有所悟,不开腔,他旁边的汪昊又眨眨眼对他笑道:“二哥你在想啥子,人家医生和李市长说的是如何阻止老大滑向崩溃,又没说他崩溃了。”
“哦!”
钱永富拍了一下脑袋,换了一付歉疚的表情对医生和李元国说:“老师,李市长,我太着急了,你们谅解一下,来抽烟。”说着拿出烟敬上。
医生僵硬着脸说不存在,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李元国却双手捧住了烟,他虽然瞧不起这个市长的兄弟,也不敢得罪他。
钱永富转身又给田万全和汪昊发了烟,汪昊猛抽两口吐出大团烟雾后把田万全和李元国拉到一边悄声说:“二位领导,我觉得你们应该形成一个组织决定:对钱书记今天的情况进行消息封锁,所有机关干部不准议论不准外传,叫刘大炮他们警察局专门安排人对网上帖子进行监督、删除,以免造成恶劣影响。”
李元国对维护钱江声望的事是无条件支持的,首先点头,田万全愣了一下,嗯嗯嗯地点头道:“行,行嘛。”他没理由不答应。
汪昊跟扔掉烟头在脚下使劲一踩,走近人民医院医生说:“老师,你们医院要对钱市长的病情保密哈!不然到时要追究责任的呵?”
医生丧起脸点头道:“我们本来就有保密的义务。”
汪昊还想再嘱咐一下,忽然听到帐篷里传来钱江的哭声。
钱永富和汪昊听到哭声后都想往帐篷里冲,被人民医院的医生伸手拦住了说:“不要进去,你们进去了反而坏事。”
“咋坏事呢?”钱永富抓扯着已经乱蓬蓬的分分头问。
“我刚才已经讲过了,”医生耐心地解释:“这就是心理治疗,就是通过交谈让病人讲出自己的苦闷,倒出苦水,最后达到消除内心纠结,卸去负担恢复正常的目的。如果我们现在冲进去会破坏气氛,打断治疗流程的。钱书记哭了是好事,哭是一种释放,哭也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哭呢?只要哭出来对自己身体健康有好处,为什么不可以哭呢?可以放声的哭、、、、”
听了这番专业讲述,钱永富和汪昊还有李元国都知道他们的哥哥和老大要好了要恢复正常不会辞职了,都高兴得同时鼻子发酸,眼圈泛红,田万全心里虽然不希望钱江康复,但他与钱江多年友好相处实际上也是有感情的,也半真半假地做出激动的表情说:“好,是这样就好,我们都等到他的。”
再过了大约半小时,戴军帽的梁军医出来了,告诉大家说钱市长已经睡着了,估计会睡两个小时,这段时间大家就不要都守在这儿,有一个他最亲近的人陪着就行了,七十二小时内不要跟他讲工作上烦恼的事。女军医最后满含感慨地说:“钱市长是一个有责任心的领导,他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良心,但是这次大地震让他看到了他原来看不到的很多让人惊骇,让人震撼得难以接受的问题,所以,在面对悲愤的群众时,他、他、、、、”
梁军医说不下去了,眼里闪动起晶莹的泪光,她擦了擦眼眶,镇定一下后说:“我会让钱市长恢复起来的,一定会!我会再来看他。”
“谢谢!非常感谢!”
帐篷门口所有人都真诚地感谢着梁军医并提出请她这段时间经常来给钱江做心理治疗,梁军医又擦了擦泪眼说她也有这个打算,回去就向部队领导请示,领导肯定会同意她来帮助钱书记这样的好干部康复的。在这一刻田万全的良知也受到了强烈的触动,在他后来回到观风小区指挥救灾时,看着一具具从废墟下掏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也咬着牙骂道:“这一片是老城区拆过来的安置房,修得太水了,狗日的心太黑了嘛。”
焦丽在旁边说:“你晓得哪个修的嘛?”
“我咋不晓得呢?老钱的干亲家万老五修的嘛,材料是钱老二供应的。全市人民都晓得,我不晓得。”田万全倒背着手,语气十分忧愁:“老钱这人啊!人是好个人,上面也有臂膀,但他智商不够,不能完全掌控局势,尽是被他身边的人利用,出了事又不保持镇定,想法破解,还吓得那个样子,人都要疯了,确实有点可怜。”
“你又可怜他啦?”已经听他讲过钱江情况的焦丽弯起颈项翻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不是想夺他的位置的嘛,咋又可怜起来了?
田万全明白她的意思,左右看了看,确信没人听到,才继续道:“我们毕竟共事那么多年,他对我也不错,还是有感情的嘛!不过如果机会来了,我是不会放过的,政治斗争是不能讲感情的。”
焦丽眼里一亮,咬着牙说:“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我找人在网上发帖子,给省委写信,揭发岷江市豆腐渣工程,你这边跟你那省委组织部的同学沟通好,说不定、、、、”
焦丽话未说完,大波浪卷发下本来还有点可爱的瓜子脸现出狞笑,显得十分可怕,田万全看了也不舒服,叹息道:“你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不足,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现在火侯不到不能乱动,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这下又不着急了嗦?在桥洞子底下都那么大的劲的嘛?”焦丽有些气馁、困惑,见田万全不吭声,又问:“啥时候才是火侯嘛?”
“啥时是火侯我来掌握。”田万全倒背着手,两眼平视前方,看都不看焦丽,思虑一番后嗓门压得更低说:“你在桥洞子底下提醒得对,钱江这个人虽然有点二百五,但他上面关系硬,如果不是弄来没法收拾了他是不容易倒台的,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要等老百姓些先闹,闹得上面各级领导都晓得了,我们再火上浇油,从中取利。你刚才说夏天已经跑回岷江中学啦?他的手机和车钥匙还在你这儿是不是?好,现在你回家去开上她的车给他送手机去,假巴意思给他道个歉,然后鼓动他把B镇中学房子垮塌的影响造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