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天府分局一楼阶沿上眼巴巴地望着通往二楼的楼梯，终于见到了刘卫红快步走下来，高跟鞋笃笃响，真担心她跌倒，伸手扶了她一下问：“咋样嘛？”

刘卫红脸上一付神气活现的笑容，没直接回答夏天，而是指着已经把张昂他们三个押上囚车的岷江市来的警察说：“放人！马上放！”

岷江市来的警察几个人面面相觑，没动，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郑三娃正在给警察们发烟，正好说道：“我该没乱说嘛，人家是省委刘书记的女儿还搞不定这点事？”但是警察们还是不动，直到刘大炮从楼梯上小跑着下来喊放人，一个警察才伸了伸舌头对郑三娃说：“龟儿这女子硬是扯拐呢！”然后迅速地去拉开囚车的铁门。

刘大炮厚着脸想跟刘卫红握手告别，刘卫红手都不抬，他强笑着又拉住夏天的手说：“夏镇，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我可是对你久闻大名了，你可以，是个好干部，今天的事情有些误会，下来我们再谈哈？以后我们公安局和你们岷江镇还要好生合作的嘛，是不是？”

不知怎么回事的夏天憨厚地点头还道谢，待刘大炮又冲着刘卫红笑了笑转身走向他的专车后，刘卫红咬着牙责备夏天：“这虾子坏得很，跟他道啥谢嘛？”

这会儿已经解开手铐获得自由的张昂和另两个家长在郑三娃的引领下来到夏天和刘卫红面前，三个铁骨铮铮，在与防暴警察搏斗时被打被抓也没掉过半滴眼泪的汉子血红的双眼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地说着谢谢，夏天的眼泪也止不住往外涌，说：“张昂，我、我对不起你们，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同学，如果没有她我也不晓得咋办？”说着，他竟哭出声了，惹得刘卫红也眼圈发红，她对向她作九十度鞠躬礼的张昂他们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们几个还是男子汉的嘛？坚强些！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夏天怔了怔说：“你真要去岷江市啊？”

刘卫红擦了擦眼睛笑道：“咋嘛？不欢迎我嗦？忙帮完了就想把我甩了？我又不到你们家去，我要去找钱大哥，你们的钱书记，咋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哼！”

夏天憨厚地“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郑三娃抢上前巴结地说道：“刘记者你这样子的神仙请都请不到哪个还敢不欢迎你？今天要不是你啊真不晓得咋办？你如果真要去S市我们夏镇肯定请你到滨河路喝夜啤、吃大虾，是不是？夏镇？”

夏天这才赶快点头说：“就是，就是。”张昂也在旁边抹了一把泪诚恳地说：“到S市我们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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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专车的刘大炮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这一幕，气得脸都歪起了，把一肚子火出在司机身上：“走了嘛！还等到吃饭嗦？”待他的专车和囚车开出天府分局后，刘大炮看了看后面掉得远的宝马和桑塔纳，拔通了汪昊的电话。

汪昊正和李元国、田万全等市委常委在钱江病房隔壁的休息室开会讨论对岷江中学和新建小学死难学生家长的赔偿计划。他本人不是常委级别，只是以市委书记秘书和市委办主任列席常委，更没资格主持常委会，但他平时都仗恃钱江的宠信在常委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常委们多数对他都不满。今天早晨开会讨论B镇中学的家长上访到省政府的问题时，经常被他支使还受气的李元国终于毛火了，还联络田万全跟他对抗，钱江也批评了他，使小人得志的汪昊清醒了，也变得更狡猾了，所以这会儿恭恭敬敬地对在座的大员们说：“各位领导，给B镇中学和新建小学死难学生家长赔钱是副省长陈春霖的指示，目的是稳定形势，建设和谐社会，钱书记身体不好正在休息大家都知道，医生说过二十四小时不能打扰，他在休息之前喊我传达一下春霖省长的指示，请大家尽快拿出一个方案进行设施。”然后不说话了，拿着签字笔，翻开笔记本，做出一付认真记录的样子。

既然是省上领导的指示，那么赔不赔的问题就已经不需要讨论了，虽然有的人还掂记着追究房子质量问题，但没人敢说，大家就赔偿多少钱的问题展开了讨论。田万全发言最积极：“既然春霖省长有这个指示，那我们就坚决执行！我说要赔就多赔点，反正现在各方面的救灾资金大量涌来，我们手里也不缺钱，把那些家长安抚好，免得他们到处去闹，影响救灾工作，我们不能吝惜那几个钱，现在上面的精神都是要求稳定，和谐，我们市必须要给上面保持一致。”他作这么热心的发言是因为来开会前他跟省政府那同学打过电话，同学对他讲：“那陈春霖和钱江都是原省长刘爱民提拔的，属于死党，陈春霖作出经济赔偿的指示就是要保钱江过关，钱江这瓜娃子虽然脑壳不够用，但龟儿子有福气，我们目前是没实力跟他们斗的，还必须跟他搞好关系，以后再睃机会。还一个就是省政府紧急会议决定必须维护稳定局面，不准任何人利用地震发生的问题制造不稳定局面，违者重处。所以你千万小心，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当时坐在安装了空调的板房办公室里的田万全吓得毛毛汗沁出三圈，他真后悔前天晚上对夏天说的话，如果上面知道群众上访是他支使的还得了啊？庆幸的是夏天这二百五精灵了一回，没承认自己支使家长上访，自然也就牵不出他田万全这个幕后主使。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配合对家长们的安抚工作，不要让人小鬼大，精明狡诈的汪昊看出问题。

汪昊听了田万全的话很满意地笑着边作记录边说：“田副市长你讲得好，抓住了实质，我们都要向你学习。”

田万全一颗不安的心稳了下来，悠然地听别人继续发言。

汪昊放在桌上的电话屏幕突然闪了起来，他放下笔拿起电话看了一下，立刻向休息室外走，边走边按下接听健举到耳边，刘大炮的炮筒子声音立即轰了过来：“汪主任！不得了喽！出事喽！那三个杂种抓不回来了、、、、”

汪昊一惊，生怕休息室里人听见，加快脚步走进另一间因为划为钱江专用治疗区而空置的病房里反手关上门，轻声打断还在连珠炮似地吼喊着的刘大炮说：“刘局长，你慢点说，好生说，不要急，不要紧张，你是老干部了的嘛！咋还是改不了你那大炮性格呢？”

他喊刘大炮不要紧张，其实他的心早跳到喉咙口落不下去了，电话里挨了训的刘大炮缓缓语气，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叙说一遍，当然隐去了自己骂脏话被刘大小姐打了一耳光的片断。末了还告诉汪昊：“刘大小姐已经和夏天他们一起来S市了，肯定要找钱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