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沉重的牛蹄砸在烈角巨猿丑恶的脸上,巨猿终于承受不住河流之王恐怖的力量,向后跌倒而去。
它火红的身躯压倒了成片的残木,巨猿的鲜血滚落入溪水时,仿佛一片片在水中燃烧的火焰。烈角巨猿悲鸣着,在河流之王的打击下,它的整张丑脸都皮开肉绽,到处都是迸发鲜血的裂纹。
将烈角巨猿击倒,河流之王暂缓下来,低伏着身子,剧烈地喘息着。
河流之王的情况也非常糟糕,被两头龙级异兽夹击时,与伊雅他们战斗时所受的致命伤反复加剧,即便使用了羽神赐予的力量暂时激发生命力,也无法愈合。它胸膛处的破口越来越大,毒血再次汩汩流出,染黑了它的下半身,几乎可以从外面看到它胸腹间的内脏。
在它的背上、四肢,各有大量被击破的黑血脓包,看上去惨烈无比。
不远处,烈角巨猿在地上挣扎了片刻,身躯摆动的幅度渐渐变小了,最终它躺倒在残木断流之中,抽搐地吸着气,双目之中的生机渐渐溃散。
烈角巨猿是变异巨化的异兽,来自于一种叫做火猿的天然物种,并非什么珍稀动物。这头烈角巨猿变异的时间并没有古狂蜥那么长,只是堪堪从体内孕育出了火之异核,仅能附带些微火元素的力量。
而就是这样一头普通的龙级异兽,都让现在的河流之王耗费了全力才将其制服。
河流之王步履蹒跚地来到倒地的巨猿前,望向遥远的地平线,它眼下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与旷野,盎然的绿意充斥着它所栖息的世界。它不由得想起了古代,那个魔族与人族鼎盛的时代,所有同胞都可以尽享余陆的繁荣。
羽神大人啊。假如你依然存在,是否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我,是否还能继续守护斯诺兰卡?守护我已逝之王的领土,用我的所有血肉来忏悔我弑君者的罪业。
河流之王叹息着,鳄头上的双目散去了血红,它身上的羽神之力已然消耗殆尽。巨大身躯之上的伤势像是解除了禁制一般恢复了原状,撕裂的创口扩大、黑血从脓包中喷洒而出、那颗炽热的心脏渐渐将频率放缓。
它趁着自己还能战斗的时间,将倒地的烈角巨猿攥着,抓着它脖子上的红毛将它提起。
但河流之王已经太过虚弱了,没等它挥拳,就无法将巨猿提离地面,无力地踉跄一下。
这时,那气息奄奄的烈角巨猿突然扬起头颅,闪电般地撞入河流之王怀中。
河流之王巨目一凝,腹下的黑血更加夸张地奔流而下,在它的身下形成黑色的血泊。一根金色的尖角从它的后背冒出,一道道黑血从金角处横流,空气中传来了巨猿狡诈卑劣的低笑声。
心脏洞穿。
烈角巨猿推开河流之王,抽出自己的金角,它破碎的脸上挂着猖獗的耻笑。随后,它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河流之王身上,双臂插入了河流之王的胸膛中,随着一声惨叫,它的手中多了一颗肥硕的紫黑心脏。
那是属于河流之王的力量之源,它跳动了数千年,为河流之王提供运行全身的伟力。如今,却被巨猿掏出,暴露在了阳光与威风中。
胸膛大开,黑血横流,河流之王看着自己的心脏,却再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它能感到,长久以来强盛的生命力已经空空如也。
跋涉过万里山河,跨过时代的沧海桑田,它自洪荒之末,终于走到了尽头。
烈角巨猿贪婪地将那颗心脏塞入满是獠牙的嘴中,急促地咀嚼着,黑血顺着它的牙缝、嘴角流下,还没等完全咀嚼干净就生硬地将心脏吞入了腹中。
它捶打着胸口,耀武扬威地吼叫,作出了胜利姿态,高举起强壮的双臂。
仿佛在向斯诺兰卡的所有异兽宣告:是它击败了河流之王,是它吞噬了河流之王的心脏,自己将会是未来斯诺兰卡的新异兽之王。
烈角巨猿的吼叫持续了一半,突然声音一顿,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咕哝声。它抓着自己的脖子,枭狂的脸上瞬间痛苦万分,脸上被河流之王击打的裂纹崩裂开来,溢出了黑色与红色混杂的血液。
同时,它的身上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紫黑色光泽,毛发以外露出的部位正在迅速变黑——这是中毒的征兆。
它再次捶打自己的胸口,但这次,并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而是因为剧痛与痉挛。吼叫声逐渐疯狂,出离了胜利的喜悦,完全被恐慌与痛苦所代替。
烈角巨猿伸出巨手,抓向奄奄一息的河流之王。
一颗血焰火球撞在它的一侧身躯上,打断了它抓向河流之王的动作。烈角巨猿微微倾倒,而后它裂开的脸上被连续的寒冰箭矢射中,它又改为痛苦的捂脸状,惨叫不止。
“尼德!”
黑翼闪过,从翎族的怀里被释放,尼德在空中拔剑,冷如寒霜。
“刹!——”
尼德这一剑端是狠厉无比,他从烈角巨猿的侧方滑落,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霎时间血雨纷扬。一截断指便飞到半空,烈角巨猿的左手上顿时少了一件事物——它的小指被齐根切断。
在毒发的恐慌中,强大的龙级巨猿并没有计较人类的突袭,它抱着自己龟裂的大脸,大步朝茂密的森林之中狂奔逃窜。守在森林方向的荣震本想拦截它的脚步,可惜先前他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奋勇阻拦之下,只抓下了巨猿脚踝上的一大把红毛。
五人没能截杀全力奔逃的烈角巨猿,最终它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森林深处。
“还是太勉强了。”挥出惊天一剑的尼德只能扶着伊雅站立,他苦笑着冲迪赛瑞凯斯与安娜摇了摇头,“不能再激战了,别追,引来其他龙级我们就得当场玩完。”
安娜细思之下点了点头,迪赛瑞凯斯却狠狠地哼了一声,朝巨猿逃跑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河流之王……”
五人来到奄奄一息的河流之王旁边,巨鳄已经耷拉下脑袋,双目没有了血色看上去格外的清明。它目光虚浮,看着他们五人,尤其是看着伊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贤者之后了吧?河流之王静静地想着。我的命运终结之人,她身上有那个德鲁伊春雨的气息,呵呵……命运真是奇妙呢,相遇也没有那么难啊……
此时,冒险队的五人情绪都比较复杂。
他们原本是来杀死河流之王的,但在知晓前因后果后,他们动摇了,但还是决定杀死它。最终,他们没能杀死河流之王,反而帮助它抗击了两头乘人之危的龙级异兽,而现在,河流之王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有清脆悦耳的鸟鸣传响,荣震扭头,看到那些因为天崩地裂的战斗而断开或是四流的溪水,它们的水质不止何时居然清澈了起来。
四周的那些枯木缓缓抬头,从它们伸展的枝桠上,露出了新兴的嫩芽,所有的植物缓缓在清水地流淌下,重新挺直了腰身,绽放出了全新的生意。
蝴蝶、蜂鸟、燕子、螃蟹,山涧中发出了一声闷响,在山石间的裂缝处,突然涌出了令人动容的清泉,带着杳杳清音垂落如银瀑,回响在这片森林之中。
“活见鬼。”荣震惊呼道,“这是到春天了吗?”
“不是春天到了。”安娜低声自语,“是冬天死了。”
河流之王的目光停留在伊雅的魔弓上,伊雅看着自己的弓箭,深吸了一口气,对河流之王沉重地摇头:“不,请不要逼我,我不会这样做的……”
它巨大的身躯随着黑色流脓的扩散渐渐腐化,强健的筋肉正在变得绵软,河流之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半精灵,死亡来临前,这个统治了塔西里河近千年的魔族没有失去一分尊严和理智。
那清澈如山泉的眼底,倒映着伊雅耸立的身影。
伊雅痛苦地低下头,着力让自己止住颤抖,同时,她拉开了弓箭,冷锐的箭头对准了河流之王双目之间的位置。她不正是为之奋战的吗?可为什么,却又迟迟无法放箭呢?
为什么呢?
带着困惑,离弦之箭流畅地进入了它已然变得柔软的皮肤,箭头穿梭在其中,刺穿了河流之王最后的意识。
它的身躯早已腐化淡去,成为了一片翱翔于天空的黑色风暴,而巨鳄的头颅却没有溶解。而是凝聚了所有黑色,将完整的颅骨展现在他们面前——或许很多年后,当考古学家发掘出这颗巨大的头骨时,只会将它判定为普普通通的巨鳄之骨。
谁也不会想到,它是翎族遗世神话中,曾被羽神赐福的斯诺兰卡守护者。
河流冲破了污染的土地,流向被重新构造的河床和河道,这些全新的河水将为这片森林,乃至斯诺兰卡的所有树木带去二次生机,同时,那些毒血也会被冲淡,人类也不会再遭受病魔的侵蚀。
可是,在人类之眼无法看到的地方。
吞噬了河流之王心脏的烈角巨猿藏进巢穴,陷入了成长期的睡眠;森林深处的恶龙黑影昂然抬头,展开了可怖的骨翼;徘徊于林中阴影的无名巨魔高声尖啸,冲破了丛林的牢笼;突变而生九头的大蛇从地底重见天日,愤怒地朝西沉的太阳吞吐着蛇信……
失去了河流之王的镇压,异兽的阴影最终苏醒,它们终将到来,届时它们的阴影将笼罩整片斯诺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