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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末之影 正文 第62章 海烟余音

魔导士协会事件记录:后寒纪1200年夏,七月间,歌纳徳持续一个月的夜间怪物袭人事件得到解决。根据多位参与事件的魔导士提供的证词,事件为化身人形后因地方人员乌瑟惨死的塞壬魂灵歌唱,导致深海远古种族【水生者】上岸袭人。而后,为追究塞壬死亡,水生者、娜迦女妖进攻了歌纳徳,大洋巨兽奥勃大鲸首次登上歌纳徳近海,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据悉,歌纳徳全部港口毁坏,大量物资被吞没,城内房屋损毁过半,城市地基遭到严重破坏,中型以上航船沉海158艘,766人死亡,5462人受伤,17人失踪,魔导士协会方面,8人受伤。

代理人紫曜石,通过艾黎·约尔妲,奥斯托夫·让·莫古等该地区魔导士,以及自然德鲁伊春雨,地方人员乌瑟·布隆,与一位身份保密级特遣魔导士与其雇主多方协作,最终阻止了奥勃大鲸毁灭歌纳徳,任务完成。其上协作人员中,乌瑟·布隆归类入失踪人员,其余人员状态良好。

特呈报上级分会,塞洛嘉龙翼都方面,对歌纳徳分会提供支援,并追加上述人员协会嘉奖。

……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山羊胡子终于理清了思路,将整个事件梳理清楚,并在事件记录薄上写了下来。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这份自己费了老大功夫写出来的记录与报告,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一旁正在给紫曜石换药的艾黎看到山羊胡子沉默下来,不禁奇道:“怎么回事?山羊胡子?你不是那种看到重大事件就兴奋的体质吗?不然也不会成为塞洛嘉最活跃的记录员。”

山羊胡子挠了挠头,看着夫妻两人:“你们不常在魔导士协会的高层走动,事件记录可都是要入法仁加海尔的【真理殿堂】的,而这次……是大洋巨兽奥勃大鲸第二次被魔导士协会观测记录到,是震悚各方的大事件。”

紫曜石的肚子正在被艾黎包裹,他拍了拍艾黎的脑袋,柔声道:“也就是说,针对奥勃大鲸,各方要做出相应的防备,可能会导致国际局势变化,对商贸也有影响。”

“哦……”艾黎将绷带绕过紫曜石腰后,“山羊胡子,第一次记录到奥勃大鲸是什么事件?”

山羊胡子眉毛一挑,望向窗外:“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灵环先知亲眼见证了在丰海深处,魔狼王芬格尔与奥勃大鲸的战斗,据说那时魔狼王芬格尔达到五千岁大突破,向万年前就存在的奥勃大鲸发出了挑战……啧啧,据当年时任的灵环先知记录,这两头老魔兽差点儿把整片海洋都掀起来了。”

“最后谁赢了?”

“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只在意结果。”山羊胡子叹息着,“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好了,别卖关子了。”

“自然是年岁更加久远的奥勃大鲸胜利了,它在迷雾之中击碎了魔狼王的脊椎,使魔狼王败退,但芬格尔也咬断了它上百只触手。不过对这场战斗,法仁加海尔的那些老学士有争议,有人认为因为战场是海洋奥勃大鲸才可以取胜,有人说魔狼王输在了年岁积累的力量上,总之,众说纷纭。”

“不过,魔狼王芬格尔可以正面对抗那样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是啊。”

山羊胡子眼神一侧,笑意浮上嘴角,他起身向走下楼梯的兜帽魔导士问好:“伊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也辛苦了,没受伤吧?”

刚刚下楼的伊雅居然受到了如此热情的问候,显然有些不适应,她呆立了一会儿,连忙与山羊胡子停在空中的手握在了一起:“您好……您是……贝佳斯山脉的那位记录者,山羊胡子老先生是吧?好久不见了。”

“看。”艾黎冲紫曜石促狭一笑,“我说那首歌谣是讲的伊雅小姐吧,你还不信。”

紫曜石以奇异的目光看着伊雅,缩了缩脑袋:“我以为杰瑞安喜欢新博亚人呢,音卫杜桑之类的……想不到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半精灵红了脸,放开山羊胡子的手,支支吾吾地说:“杰瑞安大人……当然取向正常了……”她心中哀嚎,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杰瑞安和她之间那点儿破事。

她还不知道,当这首歌谣传到将杰瑞安视为天神的龙翼都时,全城半数未婚的姑娘都向魔导士协会声讨这个叫做伊雅的弓箭手。时任龙翼都分会临时代理人的魔导士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平息了这些未婚少女的悲愤。

伊雅来到接待台,与歌纳徳本部的魔导士们坐到了一起,聊了起来。

“伊雅来了,快坐!我们正在聊那天的战斗呢。”

“是啊,伊雅,你的弓箭真是一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准的箭术,你的近身技巧也不错,应对巨大水生者也来去自如。”

“咦~就是,人家那才叫战斗呢,不像某人,拿着把巨剑就知道瞎砍,差点儿没把自己放倒!”

“谁、谁把自己放倒了!”

魔导士们畅快地笑闹起来,伊雅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们,虽然一言不发,笑容却闪闪发光。

一杯蜜茶放到她手边。

伊雅微微一愣,转头看去。

圆头青年微低着头,握着自己的那杯,踌躇片刻,咳嗽一声,只是看着面前的桌面:“伊雅……对不起在那时对你说了过分的话,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请你原谅。”

“没关系。”伊雅看着那个玻璃杯,“……你还会调酒吗?奥斯托夫?”

“会一点儿……”

魔导士协会里庆功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伊雅不自觉地加入其中,虽然她的话依旧不多,但是只要像这样在兜帽的保护下坐在他们这些正常人类身边,就足以令她微笑。

“要和一群年轻人相处,很不容易吧?”山羊胡子问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紫曜石。

紫曜石仍闭着眼睛,语气带了几分调笑:“我还没老呢,山羊胡子…我…和他们可聊得来了。”他的眼镜放在一边,镜片折射着灿烂的阳光。

“哼,以你的糟糕性格才怪了。”山羊胡子嗤之以鼻,“快三十五的人了,该是抱孩子的时候了。”

紫曜石说:“是啊。”他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也许,这个男人也会做一个关于歌纳徳与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梦吧?

是夜。

早已四面破败的城主府里,只有少数的士兵与工人在修建,看着天色已晚,多数都劳累地回到临时窝棚之中休息。门外的哨兵守卫了一个白天,靠着尚还结实的大门,不知不觉睡着了。

其中相对完好的是内里房间,遭到歌纳徳各界联合弹劾的辛德还居住在那里,由于政治压力,他只能选择闭门不出,就算是晚上也睡得提心吊胆。

光头的中年人坐在床榻上,脸上满是被紫曜石殴打时留下的淤青与伤痕,他眼窝深陷,颧骨高高,看上去气色极差,整个人瘦了一圈。

“没关系的……”他喃喃自语,自顾自地盯着地板,“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请罪去落枫接受审判,我贿赂过审判庭的几个陪审和法官,最高审判长接受过我的礼物,再从这里带上一点儿,然后协调到小城市去慢慢恢复元气,等风头过去……”

“呼……”

一只乌鸦从窗前飞过,辛德猛地一惊,冷不丁踢到了床架,发出沉闷的响声。

木门一下子被打开,穿着斗篷的黑脸男人华赞冲了进来,他瞪着通红的双眼,扫视了房间一圈,向辛德行礼:“辛德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辛德摆手道,他脸上的惊色消退,只剩下疲惫神乏,“你退下吧,华赞。”

“是……”

华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将木门轻轻合上。

黑暗中,辛德呆呆地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变化无常,愤怒与失意混合在一起,使之看上去十分狰狞扭曲。

他自我安慰道:魔导士协会在塞洛嘉还只是声名鹊起,加上塞洛嘉在瑞加的特殊国际地位,就算有魔导士分会的出证也不会遭到多大影响,更何况魔导士协会的中立铁律摆在那儿,估计做的也不会太过。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怎么疏通关系,怎么贿赂到关键法人,这些年自己从歌纳徳贪污到的,算上一些家当,估计足够……

辛德想到这里,心情略微得到开解,他需要一份受贿人员清单,来策划到达落枫城后的具体事项。

他朝门外喊道:“华赞!华赞!”

木门轻轻打开,一个陌生的男声毫无波动地响起:“他来了,辛德大人。”

辛德瞳孔一缩,木门敞开后,华赞的身躯显现,他兀自睁着一双大眼睛,表情定格在感受到痛苦的那一秒,从他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但他就这样站在那里,被身后的人一推,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任何气息。

床边的中年男人恐惧地看着华赞的死尸,双拳紧握。

从门外,无声无息地走进了五个蒙着面,戴着兜帽的黑衣人,他们的呼吸轻到几乎消失,脚步如猫一般柔软,他们要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多人只会把他们当作夜暗的一部分。

辛德多年从政的头脑使他冷静了下来,他问道:“你们是魔导士?还是卖凶者?”

五人中其中一个声音沙哑地响起:“我们是帝国的阴影,是黑暗中的审判者,是集结在无座之王伟大旗帜下的死神之师——我们是密语兄弟会。”

当听到“密语兄弟会”这个名称时,辛德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直接从床边滑落,瘫倒在地板上。

他的神色超乎寻常地惊惧着,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表达着恐惧。

在塞洛嘉混迹多年,作为一个政客,他自然知道这个“兄弟会”代表着什么。这是一个近年兴起的暗杀教团,兄弟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独行千里、嗜血夺命的老练刺客,他们吸纳反抗智慧王与诺顿治下遭受迫害的平民为兄弟,用刺杀行动来对抗落枫城政要。

他们的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大,迪兰斯特、南方王国甚至白枝河畔属于圣瑞加联盟的一些小国家,涉及到各种灰色买卖,令各方各界人士胆战心惊,闻风丧胆,唯恐避之而不及。

只要是被兄弟会标注的人,很少能从他们陈列的刺杀名单上逃离。拜密语兄弟会所赐,南方王国再没有其他刺杀团体或个人活动了。

“不对……”辛德脸色苍白无比,“去年年末,蓝袍法师莫文不是带兵端了你们的老窝吗?连兄弟会之主尼克拉德都被重伤,生死不明。”

“我们是暗影。”他们中又传出一个不同的声音,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声,“而暗影是不死的。”

五人抽出自己腰间的刺杀匕首,缓缓靠近了辛德。

“不!不不不!——为什么?!谁让你们来杀我的?!我可以给你们双倍……不十倍的赏金!!别杀我!求求你们了,别杀……”

鲜血泼洒在窗台,将其上唯一的盆栽染红。

城主府房顶,尼德枕臂躺在最顶部,看着歌纳徳群星闪耀的夜空。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后,他打了个哈欠,轻轻坐了起来,等待着什么。

少顷,从房间与城主府各处制高点奔来数道影迹,一共十来个黑衣人来到尼德面前,向他单膝跪下。

“逐末颂歌,无座之王。”

黑暗中,他们低语道,垂下了头颅。

尼德看着这些黑衣人,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利维斯。”

一个黑衣人当众而出,距尼德一步之遥的距离跪下:“聆听主上密语。”

“将现场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在计划开始前,还要让罗德凡宫继续以为兄弟会已灭,永舞密林的精灵气焰已消。”尼德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眼神冰冷,“将华赞和辛德的尸体处理掉,保证至少三日后才有人发现他们,凶器藏到工会去,随便嫁祸给一个高层。”

“遵命,主上。”

“你们做完这些,迅速赶往落枫城。”尼德起身,目光扫过他面前跪倒的一众兄弟会成员,“暗影孤星的纪元到来了,这次,将我们的声音,传遍塞洛嘉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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