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一道大门已经打开,光线透进来,视野变得明朗了许多。张晓丹知道自己的赏金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万的数额,现在要离开,是没问题的。
他不想。
他在找一个理由,一个杀掉这个老人的理由。杀性毕露的他苦于没有更多的证据杀死这个人,几次举起的枪口都犹豫地放下了。
慌乱之间,张晓丹走上前去,他想从老人身上再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突然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涌现脑中,他本能地侧了一下身,但是为时已晚,距离实在太近了。一道银色的锋芒闪过,一把手术刀猛地刺入了他的左肩。鲜血飞溅,一阵阵剧痛从左肩处传来,让张晓丹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强忍着疼痛一脚踢在正想爬起来的老人脸上,将他又踹倒在地。
手术刀上似乎涂有毒素,张晓丹开始感觉左肩处有一股麻痹感正在向四周扩散。而且他的呼吸随着鲜血的流动也变得越来越不顺畅。很短的时间内,他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张晓丹开始害怕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二十多天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张晓丹,他不再是刚刚威风凛凛的杀神。刚才的一切主动权现在都变成了狗屎,一旦身处逆境,他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
意识也在流失,他的双眼逐渐模糊。隐约间,他看见了那个老人站了起来,摘下了那副苍老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教练k13。
精芒闪烁的鹰眼中轻蔑的眼神,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你大爷的!”
张晓丹骂了一句,便昏死过去。
等到醒来时,张晓丹发现自己的左肩已经缠着绷带,被人扔在一个很像医院的地方。空荡荡的病房内,只有几张病床和简单的医疗器具。
张晓丹扯着嗓子吼了几声,终于等到有人打开了房门。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人。
“傻小子,你终于醒了,老子都等你快等上半天了。”
k13教练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大剌剌地坐在隔壁的病床上。仿佛之前那个拿着手术刀捅进张晓丹肩膀的人不是他一样。
“老师,为什么?”
张晓丹愤愤不平地看着教练。
“这是第二个考核,我之前跟你说了。”
“考核什么?”
“你这一个月以来服用的药物,虽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但是会在你的精神上埋下祸根,这个祸根,就是嗜血,嗜杀。或许你之前也能够感觉到了,你的体内会有一种对夺取其它生命最本能的渴望,这种感觉平时不会显现出来,但是当你陷入一种悲愤亦或是暴怒的情况下,将会被无限放大。之所以说它是祸根,是因为拥有这种倾向的人与野兽没有什么区别,但黑猎人不能这样。一个黑猎人,应该关注的是猎物,而不是杀戮本身。所以,你要成为一个黑猎人,第二步,就是要学会控制身体里这种杀戮的欲望。很高兴你能够在最后的关头止住,你的第二个考核也算是通过了。”
教练点了根烟,继续说道:
“通过了考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要记得。专杀,勿滥杀,千万别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沉默良久,张晓丹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又指了指自己那绑得跟粽子一样的肩膀说:
“老师,那这个算什么?”
“哈哈,当然是为了纪念你通过考核,给你发的奖章啦!”
教练拍了拍张晓丹没有受伤的那个肩膀,那副欠揍的表情让张晓丹想给他两枪。
“如果当时我对您开了枪,后果会怎么样?”
张晓丹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
教练楞了一下,笑着说道:
“我的衣服里也有一把枪,我们只能比比谁的速度更快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张晓丹庆幸的同时背脊发凉。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以后,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这次不再是演练了。”
吐出了一口烟雾,教练咧着他那口烟屎牙。张晓丹发现他似乎对自己越来越和善了,但是每次他表现得这么和善的时候,都能给自己带来种种噩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晓丹并没有照k13教练说的那样好好养伤。至少,他没那么安分。
利用上次杀人得来的赏金,他在莉莉那里换了一部手机和一些钱,并花了几天时间学会了用这个手机去支付购买,然后在城西区足足浪了一个多星期。虽然来了乌卓市好几个月了,但是他并没有好好地去看一看这座城市。
这是一座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城市,它是一株大树,欲望是它的年轮,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争,斗,抢,黄,赌,毒是它的根,它正在藉由这些根从土地里吸收着养分,并茁壮成长。在这里,罪恶不仅仅是藏在夜幕底下的阴暗,有时甚至能在白天,在人前露出它锋利的爪牙。当然了,大部分的时候,它还是能够表现出它的光鲜亮丽,完善的设施,宜人的气候,看似纯良的市民和他们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像一幅画,大大的浓墨重彩,也有点点的浅色,相互交织,如梦似幻。只是这幅画的内容,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又一次来到了月绣江畔,这次张晓丹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它似乎比一个多月前更加浑浊了,他似乎比一个多月前更加清晰了。
极目远眺,张晓丹发现,当这座城市开始承认他的存在的时候,连正午的烈阳在他看来都毫不刺眼。他嚼着口香糖,因为排斥烟味,他一直劝教练戒烟,每天都带着一条绿箭分给教练,久而久之,教练没有戒掉烟,他自己却对嚼口香糖形成了习惯。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抱着小狗的男孩,他停在了张晓丹的身后,对着张晓丹的背影说:
“大哥哥,可以给我一片口香糖吗?”
张晓丹转过身,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条绿箭,就将其都给了他。
“谢谢!”
男孩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但是却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将口香糖全部都塞进了狗狗的嘴里。
张晓丹十分诧异,问道:
“你这样子给狗吃,不会把它的胃吃坏吗?”
男孩眨眨眼,笑道:
“不会的,纱白最喜欢吃口香糖了,都吃了那好几年了。”
那只小狗似乎听得懂人话,望着张晓丹点点头,看得张晓丹一愣一愣的。
离奇的画风让张晓丹不免多看了这个男孩两眼,八九岁的年级,顶着个小蘑菇头,配上他那肉乎乎的的小脸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十分讨喜。只是那双眼睛里面有着小孩不应该有的睿智,不同于风铃那成熟而老道的气质,这个孩子的眼神显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纯粹的聪慧,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能够感觉他是个不一般的孩子。
似乎是吃了点口香糖的缘故,那只小狗不愿意再被男孩抱着了,它挣扎着从男孩的怀里跳出来,一蹦一跳地朝远处跑去。
“喂,纱白,等等我!”
男孩着急地迈出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张晓丹一笑道:
“谢谢你的口香糖,大哥哥。”
讲完后男孩就马不停蹄地追狗去了。
张晓丹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江畔花圃的草丛中。他总觉得男孩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突然余光瞥见了自己右手处,他恍然大悟,因为那个男孩的手上,带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手表。
“这么小?组织还真是来者不拒呢。”
张晓丹笑了笑。
悠闲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张晓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同时他也接到了教练的信息,约他在黎明将至见面。
早已习惯了教练的迟到,张晓丹每次来这里等他,都点好一杯饮料,然后开始看书。在开始训练的那天,他就尝试从基地的图书馆里借书,在闲逛的这些天里,他更是买了十几本书,这些偏带说理的哲学散文对于他这种迷茫的人就像是食物一样,他从中汲取了大量的养分,并借此重构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
此时,他正捧着一本《病隙碎笔》读得津津有味。
“哟,傻小子还挺上进。每次来都能看到你这装逼的样子。”
又是这调侃的语气,张晓丹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老师,您又迟到了。”
夹上书签,放下书,张晓丹对教练微微一笑,他记得有一次在网络上看到一句话:成长就是,要学会用微笑去表达cnmb。
“哈哈,像我这种人,忙点是很正常的。”
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教练发现他忘带烟了,懊恼地飙了一句脏话,又腆着脸跟张晓丹要了一片口香糖放嘴里大嚼特嚼。
“今天叫你来呢,就是要跟你说说你那个任务的事儿。不过在下达任务之前,得先给你看看这个。”
教练拿出手机,播放了一个视频给张晓丹看。
一则新闻,就是在一个多月前,张晓丹刚来这里时电视里播放的那个连环杀人案。一个态度极其嚣张,一个宣称追求人体*艺术的杀人狂。截至目前,在乌卓市已经犯下了十五起命案。作案手法极其缜密,甚至还将部分受害者的遗体切割成片,和死后拍下的照片一起打包好放置在某个公共场所,常常引起轰乱。至于残存的骨骼和头颅则会悄悄地出现在某个警局的不远处,极尽挑衅之能事。而且jc们几乎找不到第一现场,即使找到了,也无法从中获取任何有用的线索,那个人的思维缜密和防侦查意思简直就是一本教科书,让他们无地自容。
“十五号屠夫!”
张晓丹念出了坊间给那人取的称号,因为他经常选择在月份的中旬杀人,没有理由,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