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夜晚，杨开一行人找了一处相对较为空旷的缓坡休息整顿。他们几乎每人都带了一顶帐篷，所以不用担心露宿的问题。为了提防一些野兽，他们还在外面升起了一堆篝火。但是怕引来护林人的注意，又特地将篝火弄得很小。

因为穿山甲一般是在夜间活动，杨开就将那些猎人全都派遣出去了。他将今天捕到的几只猎物都放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翻开几个袋子一一检查，确保了猎物没有因为长途的颠簸而死掉之后，又喂了它们一点吃的。今天的收货还是颇为丰富的，除了三只穿山甲之外，他们还在一条小溪里捞到了几条野生的娃娃鱼，更是活捉了一只金丝猴。

那只猴子性子十分的野，一直在试图咬破关着它的那个笼子，但那是特制的不锈钢笼子，尽管它磨得嘴唇都流血了，却也一点用都没有。杨开看着他那傻样子觉得十分有趣，还拿了一根狗尾巴草逗它，一直弄它的耳朵。气得它吱吱直叫。

逗玩完了猴子，杨开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因为今天跑了一天实在太困了，他也不打算等那些猎人回来了，索性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倒头便睡。山里面空气好，虽然冷是冷了点，但杨开睡得特变的香，一觉到天明。直到第二天的清晨被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吵醒，杨开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因为肚子有点饿了，他四下一看想找点什么吃的。但是就这么一看，他发现关在笼子里的金丝猴不见了。意识到不妙，杨开连忙跑过去检查另外几个包裹。果然，穿山甲，娃娃鱼，全都不见了。包裹像是被人用暴力扯开的，撕得稀巴烂。

“妈的，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杨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随行的几个猎人，想到自己花重金培养的这么一群人到头来坑了自己，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忙穿上了鞋子，提着一把枪就冲了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刚才的那些想法在一瞬间全被推翻。杨开感觉脑子里一道惊雷闪过，顿时一片空白。

那些个猎人全都没走，或者说，他们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走了。

他们有的斜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倒在了帐篷边。尸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而且他们的身体也变得细瘦干枯，像是一具具刚拆开布带的木乃伊。所有的血都流干了，而现场却没有留下一丁点血迹。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杨开害怕的不是这些尸体。而是这些人在外面死去，而帐篷里的他却浑然不知。很显然那个下手的人不想让他现在死去，不然昨晚他就已经难逃一劫了。

突然想起了那个老猎人临死之前所说的那个安爷，杨开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字。

“逃！”

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了，他拿起手机就沿着来路跑着回去。

所幸一路平安无事，杨开提心吊胆地爬上了车，踩死了油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秋山。一路上他闯了好几个红灯，不过非常时期他也懒得去理这些事儿了。现在的杨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家。

开回家的路上，杨开带上蓝牙耳机拨通了莫老板的电话，本来作为一个大老板，电话号码是不会随便给别人的。但是为了方便联系，莫老板给了杨开一个他最常用的电话号码，果然一拨过去就连接上了。

“喂，杨老弟吗？”

“是我，莫老板。”

杨开还心有余悸，到现在连气息都没喘均匀。

“我遇到了点事儿，这次恐怕没法给您带野味回去了。”

“哦？怎么了？跟那里的护林人撞上了？”

电话那边的莫老板十分惊讶，他自从认识杨开以来，就没听说过杨开会失手的。听到这个消息，他有点难以置信。

“不，不是。遇到护林人我还能解决。可这次太玄乎了，所以我才会打电话给您。您对那些野生动物比较了解，我想问一下您有没有见过一种红色的蝙蝠？”

“红色的蝙蝠？”

“对，就是那种从头到脚除了牙齿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红色的蝙蝠。牙齿有点长，挺细的，像钉子一样。”

“红色的蝙蝠倒是有，不过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哪有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这样吧，你稍等一下，我问一下我一个搞生物研究的朋友。晚一点给你答复。”

挂了电话，杨开也差不多到家了。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地洗个澡，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密闭的房间里。

将车子停进了车库，杨开走进了自己的家里。但是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这个家变得无比的陌生。

首先是静，平时家里虽然人不多，但是总能听到祥子和佣人们忙碌的声音，但是现在这间大而空荡的房子里面却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风穿过窗口的声音。

然后是乱，凌乱的脚印，散落的餐盘和茶杯，歪斜的沙发。这里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被弄得一片狼藉。

再者是臭，一种浓烈的臭味。像是一个粪坑经过高温而散发出来的恶臭。又像是刚开封的鲱鱼罐头，让人想吐。

杨开本能地觉得有危险，但是退到了门口他又觉得不甘心。如果对方真的能够将他杀了，又何必故弄玄虚，却又迟迟不下杀手呢。如果因为不知情而恐惧，反而被人耍了，这样对于杨开来说比死了更难受。于是鼓起勇气，杨开回到车里取出了他的猎枪朝房子的二楼，也就是那个味道飘散出来的地方一步一步地靠近。

走到了二楼，他在廊道里发现了一些红色的脚印。很凌乱，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当时是慌不择路的。这些红色的东西似乎走着走着就蹭掉了，到了楼梯口的地方就陡然消失。

杨开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在里面发现了死在他床上的祥子。死状跟那些猎人差不多，都是浑身布满了小孔，血液流干而死。因为夏天气温高，加之他看起来像是死了一天有余了，尸体上开始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枪，那是杨开给他配备来平时防身用的。而在他身边不远处躺着一只红色的蝙蝠，那只蝙蝠的肚子被打出了一个窟窿，看样子应该是他干的。

出了房间，杨开走向廊道的深处。因为亲人都在老家，所以杨开的这间豪宅大部分的房间是空出来的。当然了，为了给佣人们提供一个住所，他把最里面的几间房间都分给了他们。

果然找到死在里面的几个佣人，不过他们的死法跟祥子不一样。他们似乎是被某些野兽啃食致死的，死前肯定经过了漫长的挣扎，因为整个房间都被捣得凌乱不堪。他们身上的肉都被啃得没剩多少了，内脏也通通不见。只有那些浓稠的血流了满地，虽然已经干了，但是血腥味依旧浓厚。

那些佣人的脸都被啃得七零八落，恐怖至极。杨开强忍着恶心走近了他们。因为他看到了其中一个佣人的嘴里塞着一张硬卡纸。取出来一看，里面写了一些字，但是大部分都被血迹给浸得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见中间“黑狗夜泣“四个字。

“黑狗夜泣......”

杨开想起了前几天夜里似乎依稀有听到几声模糊的狼嚎声，不知道跟这个有着什么联系。

毫无思绪的杨开走出了那件房，他已经受不了里面的血腥味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恐惧，愤怒，不甘，迷茫混合在一起，让他的思绪一时间竟短路了。

这时电话响了，杨开一边走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木板一样。

“喂，杨老弟啊......”

电话那边的莫老板一句话还没讲完，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杨开的手机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瞪大了双眼和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就连手机落在地上摔裂了也没察觉。

一片血红几乎覆盖了他的视野，放眼望去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占据了。那些浑身通红的蝙蝠们有的倒挂在天花板上，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停在窗口，它们扇动着翅膀，一阵阵呼啦啦的声音就像是鼓风机一样。

有一只蝙蝠朝着杨开这边飞了过来，吓傻的杨开居然忘记了逃跑。他愣愣地接过了那只蝙蝠嘴里叼着的一张帖子，跟刚才那个佣人嘴里的一模一样。

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杨开先生：

您好，鉴于您这两年来对乌卓市城北区珍惜动物的猎杀，导致几种动物濒临灭绝的行为。特发《红蝠倒挂》帖予以警告。本是让您自断一指好好思过。既然您不予理睬，那只能让您长眠于此了。

叨扰之处深表歉意。

金世安

看完了帖子里面的内容，杨开再抬头看着那一片如潮的红色蝙蝠。眼中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