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区是乌卓市最矛盾的地方。这里即是乌卓市的工业区,聚集了大批的轻重工业,常住了大量的外来打工人口。同时这里也是城中村最多的一个城区,近郊的地方还有大批农田,是农业产品输出的主力。也住着最多的本地人。本地和外来,现代化和自然的冲突时时都在发生着,拆迁办和钉子户的较量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这里有乌卓市最美林的丛林,最壮丽的山。却同时也有乌卓市最脏臭的河水。这里有大群老实巴交的工人,同时也有乌卓市最凶狠的黑帮。这是让中心城的管理者们头疼不以的一个城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北区还算是一个有生活规律的地方。它不像中心城的*繁华,也不像其他三个城区的灯红酒绿。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某个机器里面的零件,工整地生活着。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规律,使之成为了一个最不受年轻人欢迎的城区。除了那些正在读书的孩子,或者是打工的外来人口。有能力离开这个城区的年轻人大都选择了奔赴其他地方去见识那里的花花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那里可比这无聊的城北精彩多了。
日复一日的单调,一天又在相安无事中翻过了一页,城北聚兴街道的纸片厂到了换班的时间,大批的工人涌出了工厂来到了街道上。这里的商贩早已蓄势待发。他们有的摆好了摊点,有的打扫好了门店。锅里煮的,笼里蒸的,碗里乘的都是热气腾腾的美食。那些忙了一天的工人们都有自己喜欢去的摊点和馆子。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结伴,享受着忙碌之后的一会儿清闲。一道菜,一杯酒下肚,一边吹着牛一边哄笑。
街尾有一家沙县小吃,几个中年男人点了些蒸饺和汤,加上一人一碗拌面,一边吃着一边闲聊着。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平头。一个身材矮小,毛发稀疏的瘦子。还有一个肉乎乎的红脸胖子。三人吃得满头大汗,但同时也也聊得热火朝天。
“我说,这乌卓市乱是乱了点。但是酬劳是真的高啊。我之前的那个工厂给的薪水还没有这里的一半多呢。”外省来的红脸胖子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景象,不由得感叹。
“可不嘛,我来这里也有几个月,存了不少钱呢。以前家里人都说我是蛀米虫,只会啃家里的粮食。现在我的工资除了自己够花,还时不时地能寄一些回去。家里人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呢。”平头也跟着附和。
“喜欢的话你们就在这里待久一点,这个地方,要找几个投缘的朋友也不容易。”矮瘦子一边夹着菜一边说着,他是这里唯一的本地人。
“唉,我说老张啊,你们这儿好是好。就是蛇虫鼠蚁什么的太多了,真的是烦!”胖子一边夹菜一边抱怨道。
那矮瘦子老张笑着说:“这里附近有大片树林,又靠近水田,有些蛇啊虫子什么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平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一大老爷们还怕虫子。”
“倒不是怕。”
胖子嘀咕道:
“就是最近总有蛇在我们家出没,前一天把它丢出去,第二天又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虽然没有伤人,但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平头轻蔑一笑,说道:“那好办啊,宰了呗!”
胖子连忙摆手道:“这可不行!我们老家那里有个说法,这家里的蛇都是贵客,是有灵性的,杀了是要破财的。”
两人对话间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瘦子老张脸色已经变了,他默默地吃完了他的那碗拌面,一直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等吃完了,擦了擦嘴,这才转头对那胖子问道:“老洪,你们家出现的那条蛇是什么颜色的?”
“青色的啊。”
“是不是每天都像藤条一样盘在你们家的窗架上?”
“是啊,老张你知道这是什么门道?”
“嗯,这条蛇是在客厅里还是在卧室里?”
“在我儿子的房间里。咋滴啦?”
“没,没什么。这是个好事,哈哈,寓意孩子成绩提高的兆头。”
“哦,是这样啊。那就好!”
胖子老洪拍了拍胸口,似乎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他夹了一个饺子,继续说道;
“不过这家里总呆着一条蛇,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个话题没人再提起来,三人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事儿之后,一餐饭就吃完了。平头约了几个工友打麻将,接了个电话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胖子老洪和瘦子老张两人结了账之后一起回家。因为老洪租的房子就在老张家附近,两人倒也算顺路。
一路上老张总是低头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喂,你没事儿吧?”老洪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嗯?哦,没事。”老张被吓了一跳,他猛地转头看着老洪,对着胖子那张满是疑问的脸,又转回头去尴尬地笑了笑。
“老洪,那条蛇在你们家出现多久了。”
老洪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说:
“好像有十几天了吧。”
“你回去问一下你们家铁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比如说虐待小动物什么的。”
老张又转过头来,神色凝重地看着老洪。
“我怕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
看着老张的脸,老洪一脸不解。
“刚刚你不是说这是好兆头嘛?”
“刚刚人太多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张扬出去的好。”
“那你说的不该惹的东西是什么?”
“唉,你别问了,这个说来话长。你还是先回去问一下你们家孩子,如果确实有干过什么事,你晚一点来我家,我再详细地跟你说。还好只是青蛇,如果是其他的,那就......”
老张欲言又止,而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似地继续往前走。
见老张如此举动,胖子老洪也没再多问。他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现在就飞回去找儿子问个清楚。
就这样,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一路,到了门口和老张匆匆地道了个别,老洪就马不停蹄地冲进了房里。他来自北方的小村镇,那里的人比较迷信这些个民俗传言。所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地忐忑,生怕惹上了神灵,要被惩罚。
敲响了儿子的房间门。隔了一会儿,才听到拖鞋敲在地上的啪嗒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儿子铁柱从门缝里露出了个头。
“爸,有事儿吗?”
铁柱脸上带着不解。因为他是高三的学生,学习压力非常大,所以父亲一般不会在他学习的这个时间过来打扰他,今天老洪的敲门对他来说很反常。
老洪没有急着问,而是推开了门走进去,一屁股坐在儿子的床上。他盯着铁柱的眼睛看了许久,看儿子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他这才说道:
“柱子,你跟爸说。你最近有没有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儿?”
“爸,你喝酒啦?”
铁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说道:
“什么该干不该干的,我哪天不是在学校上完课就回来学习?哪还有时间出去干别的事情。”
“真没有?”
“没有。”
面对老洪的质问,铁柱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拉着老洪的往门外走。
“您啊,还是去喝点茶醒醒酒吧。别整天跟你那些个工友喝酒,让我省点心吧。”
“等等!”
被儿子拉到了门口,老洪又突然推开了他。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他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气味。
“什么味道?”
“没什么,就是刚刚回来路上买的臭豆腐,吃完扔了,留了点味。”
老洪瞪了铁柱一眼,厉声道:
“你骗鬼呢?臭豆腐是这个味儿?”
说着径直朝味道散发的地方走过去,看那个方向,似乎是从铁柱学习的那张书桌的抽屉里飘出来的。
“爸,你别......”
“走开!”
铁柱本想上来阻拦,但是他那单薄的身子哪扛得过膘肥体壮的老洪,被他爸一推,顿时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拉开了书桌底下的第三个抽屉,老洪看到了许多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尾巴。这些尾巴有的好像放置有一段时间了,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并且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有的则看起来像是刚割下来的,鲜血淋漓。
犹如晴天霹雳,老洪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连忙伸手扶住了桌子才勉强让自己不会倒下去。他转头看了看那只盘在儿子窗上的青蛇,此时它似乎也在看着这边,虽然它的脸上不可能有什么表情,但是老洪分明可以看到它那血色的双眼中有一股嘲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