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快,跌跌撞撞间,五日之约已到。在玉璧之都后的一片繁茂的榕树林里,高大的榕树与低矮的灌木长得密密麻麻,就像是一个绿色的迷宫,如果没有路上的那些指示牌,走在林中随时都有可能迷路。林子里动物种类不多,只有一些古灵精怪的猴子和叫不出名字的漂亮鸟儿。偶尔能听到猴子吱吱的怪叫声和清脆的鸟鸣。
火狐坐靠在林中最大的一棵榕树下,享受着从灌木从里摘的一袋子野果,那是一种像米粒一样大小的圆润红色果实,酸酸甜甜的,味道还算可口。那棵近十五米高的,估计十人合围都不一定能够环抱的大榕树就像是一个长者,慈祥地俯视着整个树林的所有生灵,阳光透过它的叶子零碎地照射在地面上,就像撒了一地的金子。
“原来这就是自然。”
火狐呼吸着来自树木和花草释放出来的清新空气,那种混着香味的美好气息,让他暂时忘记了这几日来被人追杀的恐慌和屠杀别人的暴戾。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生命的精彩。
这头活在苦难还折磨中的怪物,终于在这个不知名的树林里,看到了生命的伟大。他看到了青草正茁壮地成长着,鲜花美丽而优雅地随风轻舞,看到了树下猴子追逐打闹,树上鸟儿相互依偎。树叶沾着露水,晶莹剔透的水珠似乎不愿离开叶子,任性地挂在叶尖不肯落下。目之所及,都是他以前视若无睹的平凡画面,但此时此刻,却如此的震撼。
火狐对着破晓之月喃喃自语:
“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是一个风华正茂的俊美青年吧?”
那是他一生的梦魇,也是他一生的愧疚。
心魔的严重程度已经到了不用去洗心室也能够具象化的地步,火狐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边坐着两个小男孩。一个穿着发黄的白色t恤和短裤,白皙的脸上一对眼睛明亮透彻,就像两颗琥珀石。另一个穿着一身崭新的小西装,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那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拥有一个黑洞,能够将人吸收进去。
以前火狐会感到害怕,这些害怕来自他的愧疚,来自他对死亡的恐惧。但是当他知道死亡已经离自己不远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就变得不再那么狰狞了。在这清新而温和的空气中,甚至有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温馨。
袋子里的药丸只剩下两颗了,这几天来四处躲避黑猎人们的截杀,他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当然,收获也颇为丰硕,斩杀了十多个黑猎人,其中不乏赏金上亿的硬茬子。
前面几只猴子爬到了树枝上,它们鬼鬼祟祟地爬到了分叉处,越来越靠近那里的一个鸟窝,似乎是冲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几只小雏鸟去的。这一幕正好被觅食回来的大鸟看见了,双方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别看鸟的身形不及猴子的十分之一,但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它灵巧地躲过了猴子们的爪子,并啄得它们落荒而逃。
猴子们逃进了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叶子摩擦声之后,又传来了猴子的惊叫声,然后叶子的摩擦声再次想起,一只手拨开了那一团叶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终于来了!”
火狐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走来的那个人。
脚步轻盈,不疾不徐,他走在林间,就像散步一样自然。一身永远不变的蓝白搭配,就像是一片飘入丛林的云。他的脸上总是有无喜无悲的淡然,那种气质就像是冬天的雪夜,冷和安详。一双眼睛像极了西湖的水,清澈而深沉,阳光下甚至能回荡着波光粼粼。
白色彗星,黑猎人小丹。
走到火狐的面前,他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吗?”
火狐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那种粗糙的感觉是那么地深刻。几天的时间,他已经由一个中年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就连那短而浓密的胡茬都变成了白色的,唯一没变的是他苍白依旧的脸色。他笑道:
“为了在那些人的围捕下活着,我也得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小丹看火狐的眼神有些异样,曾经有个人也给过他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能知道?”
“那是我的老师......”
“黑猎人教练吗?我那个教练在我成为黑猎人之后不久就被我宰掉了。哈哈,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对我颐指气使的,他们都会变成我的刀下亡魂。”
小丹摇了摇头,他看火狐的眼神已经由惊讶转为了悲悯。不知道是因为火狐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位故人,还是因为火狐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
“你一定有一段很不堪的过往吧?”
“何以见得?”
“没有人是生来邪恶的,你如此的贪婪嗜杀,想必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痛苦可以使人怯懦,就像曾经的我。痛苦也可以使人暴戾,就像现在的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火狐一改方才平和的脸色,通红双眼中聚满了杀意。一时间四周都静了下来,连鸟鸣和猿啼都应景地消失了。肃杀之气充斥在两人之间。
“既然来了,要么我死在你手里,要么你给我陪葬!”
眼看火狐举起了破晓之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小丹连忙伸手止住了他。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小丹指了指远方。
“既然你能隐身,他们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到你,为何不逃出这个城市,去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你的地方?”
“嘿嘿。”
火狐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这是小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像孩子一样的无知。
“你难道不知道黑猎人是不能离开乌卓市的吗?从你成为黑猎人,从你开始捕杀猎物的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和乌卓市牢牢绑定在一起了。时间越久,你就越离不开这座城市。以前不是没有人尝试过离开乌卓市,但现在他们都已经变成城郊的一堆皑皑白骨了。”
“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我们就像是在做一场游戏,有谁会对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感兴趣呢?就算有,估计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
小丹低头陷入了一阵沉思。
火狐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即得的机会,趁着小丹思考的这一会儿,破晓之月像是一条进攻的毒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蓝色光芒,直取小丹的腹部。
匕首的锋刃停在了小丹的肚脐眼两三厘米处,一把银白色的手枪挡住了它继续突进的势头。接着是一阵呼啸声传来,火狐迅速进入了虚无化。一把银灰色的小刀从他的太阳穴那里划了过去,因为用力过猛,小丹猛地转了个圈,顿时露出了后背。又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火狐再次举起匕首猛地刺了下去。
这次匕首打在了一面银灰色的盾牌上,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小丹将那一团能够任意变形的神奇材料变成了一个像美国队长一样的圆盾扔到身后,刚刚好挡在他和火狐之间。两者相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各自都被震开了。
小丹反身就是一枪,空气子弹划破几片树叶朝着火狐的胸口飞去。然而刚才火狐待着的地方早已没了他的踪影。上方树叶发出了沙沙声,小丹毫不犹豫地朝上方开了两枪,只听一声哀嚎响起,一只猴子应声落地,洒了一地的水果。误伤了动物,小丹不禁感到一阵愧疚,他连忙走上去查看那只猴子的伤势,但就他迈开脚步的那一刻,潜藏在暗中的猛兽动了。就在小丹的身后,破晓之月瞄准了他的腰部,闪电一般袭来。
银灰色盾牌再次挡住了火狐的攻势,小丹能够预感到所有对他具有威胁的攻势,就像是导演早已为他安排好的一般。就连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他防御起来都是那么轻描淡写。然后再次扣下扳机,几发空气子弹呼啸着飞射而出。然而火狐却借助了四周茂密的灌木从,迅速抽身隐藏进了那一片翠绿中,静待虚无化的恢复。
“火狐,这个名字取得真不错。真是只狡诈而残忍的野兽。”
小丹感觉四周的灌木丛都响起了沙沙声,看来是火狐事先准备好的用来混淆他视听的伎俩。
突然,一阵阵破空声传来,那些灌木丛里飞出了大量细长的树枝,它们的前端都被削很尖锐,就像是古代打战时用的箭矢。密密麻麻的树枝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来,全都直指大榕树下的小丹。
“哼!”
小丹冷笑一声,左手拿着的盾牌开始像液体一样蠕动,瞬间涨大了几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将他笼罩在里面。树枝击中了那个银灰色球体之后纷纷掉落或者折断,里面的人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