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了老洪家的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由于城北的夜生活并不是特别的丰富，所以附近的几间房都已熄灯睡觉了。只有老洪家的房子因为老洪还没有回来的缘故而亮着灯。

因为妻子留在老家照顾病重的老母亲，所以老洪的家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儿子铁柱。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说作这个决定会被其他人阻拦。进屋之后他们两人将事情的原委跟铁柱说了一遍，年轻人一听都吓傻了，等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摇头，老洪信这个，他这个读着高中的儿子自然不会相信。

“爸，张叔。你们是疯了吧？”铁柱一想到要剁掉他一节手指头，就感觉背脊发凉。不觉间挪着脚步慢慢地与老洪他们拉开了距离。

“孩子，你就信叔一回吧。这安爷可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啊，如果不能在十二点之前交出你那节手指头，别说是你了，就连你爸都有可能搭进去啊。”老张试图说服铁柱。

“张叔，您不能太信这些神鬼邪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这么迷信。不就是条蛇么，我这就把它给剁了。我看他能掀起什么波澜。”铁柱说着就往房间里跑去。洪张二人暗道不妙，连忙追了上去。可是两人终究慢了一步，只见铁柱一把冲进了房间里，重重地将门关了上去并且上了锁。

他们正要敲门，却只听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叫。然后大门自己打开了，铁柱连滚带爬从里面冲了出来。看着他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老洪和老张都疑惑不解。两人把目光投向铁柱的房间里，看到了里面的场景，两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还是一个房间，分明就是一个蛇窝。那大大小小足有上百条的蛇盘踞在铁柱房间的各个角落。种类各异，游蛇，眼镜蛇，蝰蛇，蚺蛇，盲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条三四米长的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看着门外的三人。它们虽然没有攻击铁柱，但是却都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嚣张地吐着它们的信子。

老洪和老张都知道，这些蛇在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爸，张叔，你们还愣着干啥啊！快走啊！”

铁柱吓得脸都白了。他一把拉起老洪和老张就外往外走。但他们两人却不为所动。铁柱倒也干脆，直接扔下他们就跑了。不过走没两步，却又颤颤巍巍地退了回来。

大门，窗口，几乎每一个他能逃跑的地方都被那些蛇给占据。它们的出现就如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却又声势浩大。而且眼见那些蛇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逐渐形成了一股骇人的浪潮。

“爸，怎么办，您快想想办法啊！”铁柱几乎要被吓到小便失禁了，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那还顾得了形象，像个疯子一样猛摇他的父亲。

“别这样！铁柱。”老张拉住了铁柱，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我们都说了，这是安爷对你下的罚帖。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咬咬牙，把你的手指头切下一小块来给那窗口盘着的蛇。如果过了十二点，就算你把整条手臂都剁了，安爷都不会领你的情的。”

“叔，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铁柱哀求地看着老张，他从小娇生惯养，别说是砍一节手指头了，就连让针扎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想死就只能忍痛了。孩子，吃了这个亏，你以后可要长点心了。有些亏心的事儿千万不能做啊！”老张拍了拍铁柱地肩膀，叹气道。

一直呆立着的老洪突然转头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一下铁柱，他说道：

“我去拿刀和砧板。”

那些蛇似乎也懂规矩，看着老洪走过来，它们竟自动给他让了条道路。老洪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把磨得光亮的菜刀和一个木砧板。他和老张两人拉着铁柱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将他的手放在了砧板上。

“孩子，别犹豫了。就这么一下，能够保住你的性命啊。”

老张说着转过了头。毕竟是见血的事情，他不忍看。

“爸......”

铁柱可怜兮兮地看着老洪，他的眼泪和鼻涕早已爬满了脸庞。

然而老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明晃晃的菜刀，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

铁柱的双眼瞪得老大，但是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因为那把刀砍下去，掉下来的手指不是他的，而是老洪自己的。此刻老洪的脸因为疼痛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他丢下那把菜刀，拾起砧板上的一小截手指头走到窗边的那条青蛇面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说道：

“罪人洪天明，没有管教好逆子洪庆铁，让他铸下大错。我愿意替子赎罪，砍下自己的手指头。还请安爷念在逆子年少不懂事，放他一马。”

说完老洪把手指头放在窗沿。然而那条青蛇却无动于衷，它就像是一樽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倒是四周的那些蛇仿佛是闻到了血腥味，扭动得更加疯狂了。老洪一脸阴沉地看着那条青蛇，双手颤抖，似乎想要做点什么。

“老洪啊老洪，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安爷是说一不二的主，你这招不管用的。”

老张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药箱，他连忙拦住了要做傻事的老洪，并且将他拖到一边给他包扎伤口。

“那你说怎办？要我剁了我儿子的指头，我下不去这个手！”

老洪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他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此时此刻更是哭得像个孩子。

“唉，这个傻孩子啊......”

老张长叹一声，对着铁柱说道：

“铁柱，叔不知道你是第几次干这种事情。但是这次被安爷选上了，就算你倒霉。你还是快点做个了断吧，别再心存侥幸了。再这么拖下去，你爸还得跟着你一起遭罪。他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忍心么？”

铁柱看着父亲无助的样子低头不语，神色苍白得吓人。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离十二点只剩下十五分钟的时间。那些蛇越发的躁动不安，有几条较为凶狠的蛇甚至已经爬到了他们的面前，吓得老张和老洪都不敢动了。

终于，铁柱把牙一咬，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菜刀，左手放在砧板上。

所有的蛇都围了上来，就像是古代那些围观行刑的群众一样，它们都探头探脑的，颇通人性。

寒光一闪，伴随着铁柱的一声惨叫，鲜血再次在砧板上蔓延开来。

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铁柱一把拿起砧板上的手指头走到青蛇面前，像老洪一样把手指放在它前面不远的地方。

“求安爷收了神通！”

因为手指传来的痛苦，铁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一句话说下来就像是睡梦中的呓语一样模糊不清。

这回青蛇动了，就在手指放下的那一瞬间，它像是骄傲的国王一样昂起了头颅，而后张嘴发出了一阵阵咝咝的声音。霎时间房子里所有的蛇就像是接到了撤军的号角一样有序地往外游走了，毫不留恋。仅仅一分钟的时间，房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和一条蛇。

那蛇在那个手指周围绕了一个圈，叼起手指就钻出了窗口。不过在出去之前它又回头看了一眼虚弱无力的铁柱，似乎在告诫他。

而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见蛇群消失，老张立马拨通了120。不久之后老洪父子就被送去了医院，所幸两人得救及时，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将伤情恶化，据说老洪的手指也有望能接回去。老张站在病房外听医生的描述，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作为朋友，他也希望老洪能恢复。

当别人问起老洪是怎么的时候，老张只能编个谎给糊弄过了了。毕竟在城北这个地方，被安爷发过帖的人，就会像是那犯过罪行的人一样，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老洪父子入院两个小时后，在城北郊外的一处密林里，一群蛇涌进了一间虽然古朴，但是搭建得很精致的小木屋里。

“呵呵，那孩子算是长记性了吧。”

木屋里面的人接过了青蛇递上的手指头，还有另一条蛇递过来的一张帖子。走到屋外将那节手指扔进了一片种植着鲜花的田里，然后又将帖子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行了，辛苦你们了，小青蛇，还有各位小伙伴们。你们都回去吧。”

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青蛇和跟在它身后的蛇群如浪潮一样退得无影无踪。一阵沙沙声过后，寂静山岭中只剩下清澈的虫鸣声。

屋里的人吹了个口哨，一只金丝雀随声而到，落在了那人抬起来的食指上。

“铃铛，有张帖子，帮我带过去给红蝙蝠吧。地点是东兴街17号，目标叫杨开。”

金丝雀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鸣叫，它衔过了那人从桌上拿起来的一张帖子，张开翅膀就飞走了。

“孩子啊，你明天还得回去吗？”屋子阴暗处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啊老师，还得上课呢。跑来跑去的累死我了。不过这次我还得去一趟基地，到时候顺便给您带点吃的回来。”

那人看着自己右手处的手表，再翻了翻屋子里所剩无几的食物，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