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宣眸中精光一闪,已含了雷霆之怒:“她可有皇后的气度风范?皇后是天下之母,要有德有量才是。后宫里嫔妃之间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宫女、黄门结成对食,不计其数。后宫的事她可调度合适?”
太后缓缓道:“皇上,自古后宫女人的事千头万绪、难缠而棘手。如若不是皇后努力在管理,皇上哪能稳坐龙椅?”偌大的宫殿半点人声也无,只听更漏缓缓,“咚”一声落在莲花铜盘中,余音袅袅。
这时,袁芷、含翠扶着辛玉进来了。
众人大感奇怪:“玉妃还在月子里,怎么随便出来?”
辛玉来到太后面前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又来到凌宣面前虚弱道:“求皇上饶恕邹新,饶恕李美人。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皇子刚刚落地,臣妾不想为了他而伤害生命,就算是为皇子积福,求皇上网开一面……”
凌宣急忙扶起她心疼道:“玉儿,你还在月子里,怎么不好生休息,出来做什么?”又薄责道:“你们两个为何不劝住你家娘娘?”
沈宓冷眼瞧着辛玉。
凌宣道:“这两个人犯下这等弥天大罪。朕已经网开一面了。”太后目光不经意间从辛玉脸上滑过。
辛玉旋即了然轻声道:“臣妾相信他们都是无心之失。既然臣妾母子平安,皇上就不要追究了。”
太后微微颔首,温和道:“是啊,既然玉妃都这样说了,皇上,得饶人处且饶然吧!我们一同为皇子积福。”
凌宣沉默半晌,转身冷冷道:“罢了,朕看在玉妃的面上,姑且饶过这一回。李美人褫夺美人封号,降为官女子。宫婢邹新死罪以免活罪难逃,滚到永巷做苦役,一面做工一面反省。”
邹新叩头道:“多谢皇上开恩!多谢玉妃娘娘!”
沈宓别过脸去一脸愠色。
皇宫门口,凌宣率领一干臣子等候在宫门外声势浩大的迎接凯旋之师。然而这迎接仪式中缺少了轻松欢笑的气氛,暗暗隐藏着一丝杀机。
大风将彩色军旗吹得呼呼直响,两边士兵严阵以待。凌宣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视,他的亲信将领碰见他的眼神,无不自信的点点头。
凌宣神情冷漠的看着渐渐走近的斗志昂扬的队伍。
慕枫悄悄走上前来附在耳边道:“一切准备就绪。”
凌宣小声道:“到时朕会判断情况,就以酒杯为号。”说完微微一笑。
马蹄声渐近,沈冀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凌宣镇定微微一笑道:“沈将军,这次的胜利对我大汉有特出的意义。沈将军劳苦功高。”
沈冀自负道:“这是皇上的洪福和本将军的运筹帷幄,这次战事才这么顺利。”
凌宣和颜悦色道:“来人拿酒来,朕敬沈将军一杯。”
慕枫率小顺子手托着长条托盘走过来,乌银的酒壶、酒杯泛着冷冷的光。
慕枫拿起酒壶,斟满了酒。拿起一杯递给凌宣,另一杯递给沈冀。
凌宣凝视着他道:“沈将军真乃大汉的功臣!”
沈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气定神闲道:“多谢皇上赐酒。”
凌宣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越来越高,仿佛要放回盘中。‘啪、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跳出几名侍卫,齐刷刷拔出剑架在了沈冀脖子上。
沈冀笑道:“皇上。为何同老夫开此玩笑?快吩咐他们放下下手中的剑,不然……”
凌宣冷冷道:“沈冀,你知罪吗?”
沈冀稍一迟疑,立刻高声道:“臣有何罪?”说完,用挑衅的眼光扬脸看着他。
“尔有欺君之罪!”凌宣厉声道:“尔与呼图鲁私自勾结,欲颠覆我大汉天下图谋不轨!”
“有何证据?”“哼”凌宣冷笑一声:“少不得还你证据——来人。”
七个侍卫毕恭毕敬手捧朱红长条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约二寸长描金竹筒。
沈冀见此,不禁心中暗想:“这个东西怎么会落到他的手上?”
原来呼图鲁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他一面极力讨好沈冀,另一面又怕大汉真的出兵对付他,所以极力讨好大汉。为了取悦皇上,悄悄将此物献与楚原。
凌宣拿着这个竹筒问道:“你可认识这个?”
沈冀仰天狂笑道:“皇上不知从哪里的来这个东西诬陷老夫。”
凌宣道:“这就是你私通呼图鲁的证据。拿下。”又有十几个侍卫仗剑跳了出来。
沈冀惊愣了一下大呼道:“这里很快就是本将军的天下了,你们那个敢来拿我?”说完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刃,原地一转,紧挨着他的侍卫齐刷刷倒在地上。
沈冀冷笑着逼近凌宣。
这时,慕枫在沈冀身后运足力气连击三掌,沈冀只觉得口里一咸,吐出一口鲜血。趁此时他分神,急忙护住凌宣。
这时四个侍卫分前后左右用一条长锁链将沈冀缚住,他左右挣扎,只落得越缩越紧。大声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你忘了当初老夫是怎样扶持你登上皇位的?现在你倒戈相向。你会遭报应的,老夫睁眼看着这一天。”
凌宣道:“把他的嘴缝起来。打入大牢。家产全部没收,沈冀家人男人发配边疆,女人一律末为官奴。”
慕枫道:“皇上,只怕太后那不好交代。朕自会交待。”
太后一听到消息,立即气冲冲来到御书房兴师问罪。
此时御书房里,一切外臣内侍并所有宫婢、黄门都被撵的一干二净。
御书房里只有太后、凌宣二人盛气而坐。
太后先发制人道:“皇上为何将沈将军打入大牢。他可是拥立皇上的功臣。”
凌宣双手紧握着椅子把手,脸色铁青,拉着老长看着她道:“沈将军私通匈奴,意欲颠覆大汗天下自立为皇。皇儿拿他也是为了祖宗基业不要误落入他人之手。”
太后平时对沈冀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被凌宣拿住把柄不禁暗暗叫苦。平静道:“皇儿不必多心,哀家想沈将军没有谋逆之心。想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凌宣把竹筒望桌上一放冷冷道:“太后请看,这就是沈将军的证据。”
太后拿过竹筒从里面到处那张图看了看笑道:“皇上,这是呼图鲁的离间计。请皇上三思。呼图鲁唯一忌惮的是沈将军,所以出此下策。如果皇上处死沈将军,呼图鲁说不定立时攻打大汉。”
凌宣道:“太后不需多言,你以为就这一个证据吗?儿臣请太后不要插手朝中之事。想必昭元知道自己的夫君战死沙场,太后有时间还是多多安慰一下她吧。至于沈将军朕不会赐死他,念他当年扶持有功朕会终身监禁他。太后请回吧,若在啰嗦朕会杀了他!”
太后站起来仰天一笑:“真不愧为哀家教出来的好儿子,知道胁迫哀家了。好哀家就回去,哀家会求神佛保佑皇上。”太后踉跄着走出御书房,凌宣望着她的背影,‘哼’冷笑了一声。
第二日合宫家宴,太后心知皇上擒拿沈翼的庆功宴,因此推脱身体不适未能参加。
甘泉宫里皇亲国戚,满席华贵,尽是光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汉国运昌盛万年。”众人齐声。
“好”凌宣挥动着龙袍衣袖,高举着金镶玉盏,气势夺人。 自从登基以来,浮浮沉沉,隐忍多年,将近二十载,通宵达旦治理国家,恩泽万里,也杀戮无数,今日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上一歇。上天终是待他不薄,遇到了辛玉,令自己砰然心动的女子,如今她诞下了太子,江山后继有人了。宴上杯盏交错,假意逢迎,都只为那自己心中无限的贪欲。
慕枫轻轻撇过辛玉,神情一眸,苦涩无边,红尘紫陌,沧海桑田。看破红尘三千,放不下你的笑颜;而她心中始终早已属意他人。
辛玉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窗外风吹过花枝摇曳。脚步声渐近,熟悉而亲切。
袁芷笑盈盈的说:“皇上来瞧娘娘了。”待要起来,他已伸出温凉的一只手来按住她。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调都是飞扬的:“朕前朝政务繁忙,今得空来看看你。你的精神倒很好。”
这时乳母怀抱一个织锦弹花襁褓进来,乳母芳茗不过都三十五六上下,很端厚诚实的样子,皆是司务府早早出来数十人里再三甄选的。上前行礼道:“皇子给皇上、娘娘请安。”停一停才又俯身道:“奴婢给皇上、娘娘请安。”话音未落凌宣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仔细打量着嘴角已不自觉地含了饱满的笑意。
芳茗在旁边讨巧道:“瞧这眉眼生得和皇上一模一样。”辛玉目光温柔,只停留在孩子身上笑道:“有皇上这般丰神俊朗的父亲,自然是虎父无犬子!”
凌宣抱子的姿势有些生疏,不自然。但仍然一味看不够。笑道:“朕给他起了个名字允炆。”
辛玉微一踌躇,柔声道:“皇上不要过分疼爱他。免得宫里有人说臣妾恃宠而骄招惹闲话。”
“招惹什么闲话?”凌宣皱眉问道。
“皇上接连几天大宴群臣,臣妾怕……”
“有朕在,你怕什么。”凌宣打断道:“高立国、朝鲜国送来的贺礼。还有其他周边友邦送来的,他们倒消息灵通。”
辛玉见不过是些滋补或珍珠宝玉之类的贺礼含笑粲然:“如今我大汉国富民强,这些小国巴结还来不及了。”
凌宣再见到昭元是半个月后,上林苑里还残存着冬天的气息,几株牡丹的枯枝勇敢地立在寒冷的空气中,每根枝头上都包着棉花。杨柳枝冒出点点翠绿的嫩芽,只有成片怒放着的迎春花给萧条的上林苑增添点春天的气息。
昭元站在牡丹枯枝旁喃喃道:“你走了我的心也死了。你留下昭元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凌宣见她身材越发纤瘦,满脸忧愤,长裙萧条,像个蜡铸的死人。突然莫名其妙想到:“我生杀予夺,一言九鼎,从先帝手中继承一把创业的剑,必须恶魔般残忍,疯子似得无情,这是怎么回事呢?看见她落寞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阵心酸。来到她面前轻轻道:“昭元,你,你还好吧?”
昭元的表情僵着,不落泪,不动情,淡淡道:“皇上来了。昭元见过皇上。”
凌宣聪明过人,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怨恨,他暗自叹道:自己是皇帝身上披着龙袍,必须坚持皇帝的尊严,自己是博宇人情的铁石,也必须做这铁石。
昭元公主寡言少语的木立着,她当日的妩媚、朝气、纯洁活泼,都被木如雕塑的脸给隐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