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皇后自圆其说说的如此精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凌宣冷笑道:“传太医,立即为辛贵人医治。来人,将皇后关进暴室。”“慢,本宫已有两月身孕,你们谁敢妄动。”沈宓说出这话时,自己都唬的一怔,只是话已出口,不得不硬着头皮演下去。凌宣闻言一惊,沈宓自顾自道:“臣妾想给皇上一个惊喜,臣妾自己都糊里糊涂是早晨医士给诊脉才知道的。本想等回宫再告诉皇上。”“好。既是如此皇后好好休息吧!给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凌宣说完怒气冲冲佛袖而去。
沈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体几欲倒下,邹新、流云急忙扶住她:“怎么消息这么快传到皇上那了?本宫若查出是谁走漏了风声,仔细揭了他们的皮!”
琴趣阁内,凌宣静静的坐在外间雕花瓷墩上,细白的十指交叉揉捏着。方才惊心的一幕仍心有余悸,如若自己再晚来一步?该是何等的凶险?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辛玉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口中灌入,“不,我不要喝。我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只是我的手怎么这么痛。”
“启禀皇上,喂下的药贵人都吐了出来。情况不容乐观!”医士低声回禀道。
“什么不容乐观?你说清楚了。”恍如惊天炸雷,凌宣几步奔到床前。
“回皇上,贵人脉象微弱,昏迷不醒。只怕回天……”
“住口”凌宣怒喝道。“玉儿,朕不准你有任何意外,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辛玉微翘的睫毛,好似动了一下。含翠伏在床边,哭道:“小姐,皇上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阁外的宫婢想到辛玉平日待人随和亲切,不禁唏嘘有泪,只是不敢出声。
凌宣端过小桌上的黄纹药碗“朕来喂她。”将汤药含在口中,宛如黄连的苦涩,参片的辛辣,说不出的苦,道不出的辣,只有尝过才知道。俯身而下,撬开了她的皓齿
口中的汤药滤过舌尖,汩汩流入她的喉内。辗转反复,送下最后一滴汤药后,凌宣却流连在她那清凉的舌尖上,试图吞噬她所有的痛楚,倾述自己内心的情爱。
汤药苦涩、辛辣的刺激逼迫辛玉从迷梦中苏醒过来,手上火烧火燎的疼,十指连心的痛,眼角有泪缓缓滑落。“老天保佑!小姐,你醒了”含翠喜极而泣。“玉儿,醒了就好。”凌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拭了拭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十个手指红肿如萝卜,有的地方透出点点血迹,看着触目惊心。映入凌宣的眼底,刺痛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强忍住眼中泪水问道:“辛贵人双手怎么样?”
医士跪下道:“启禀皇上,辛贵人双手因为被施夹刑,广及五指,伤及经络,令手上血脉运转受阻,受创严重。臣先为贵人止疼,包扎。”轻柔为她抹上药膏,用纱布小心的裹上。辛玉咬牙忍着剧痛,额上泛着冷汗。医士心中暗暗称奇,十指连心如此的伤痛竟没有喊出任何声响来,想来如若古人刮骨也会临危不惧,真是一奇女子。“臣在为贵人开一味药,若疼痛难忍,便可服下缓解。”斟酌着在纸上写着。
“贵人的手还有救吗?”凌宣问道。医士轻轻摇了摇头:“贵人这次所受的伤痛,实在无法估量,在下恐怕……”
女子的双手最为金贵,如今这般,这双巧手便是废了。原以为只不过休养几日便可痊愈,没想到伤害如此之深。辛玉‘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嚎啕大哭:“不、不可能我的手。皇上,我的手!”
含翠跪下叩头道:“求医士无论如何医治好贵人的双手。皇上,如果贵人的手残废谁来给皇上弹琴?谁陪皇上下棋呢?”
“无论如何,必须保住辛贵人双手完好无恙。否则提头来见朕。”凌宣厉声道。
“唯!请皇上允许臣回去查阅药典,尽力一试。”医士轻轻试了试额上的冷汗,提着药箱躬身退出琴趣阁。
“传侍卫。”凌宣只觉得胸中的怒火一股一股拱进丹田,“命运如此捉弄朕,这千古一代令主,命运竟是如此不济,自己的孩子保护不住,甚至心爱的女人受此极刑也无可奈何。”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来回匆匆踱了几步,猛然回身,脸色在烛光下泛着青色:“朕这个皇上当得太窝囊了。”
辛玉哭得声堵气噎,闻听此言,惊恐的望着他:“皇上,没有人那样想……”
“有的!”凌宣盯着她,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睛转而望向远处。
阁内一阵难堪的沉默。凌宣上前紧紧揽住她她那哀婉闲愁的模样,身体因为疼痛瑟瑟发抖,眼里是深深的怜惜和难以言喻的痛楚:“若不是萧妃想法子及时通知,只怕现在……”辛玉微微一愣:萧妃!她表面冷冷淡淡,心中却也是古道热心。平日里倒是误会她了。
冯鹰来到门口跪下道:“臣行宫侍卫首领冯鹰见过皇上。”
“你带领侍卫把行宫务必细细搜查,不拘娘娘、嫔妃房间。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发现可疑之人立即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唯”
辛玉心头悚然一惊,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变得异常镇静,用眼色示意含翠,含翠扶住她,让她半依偎在怀里。她微弱道:“皇上请息怒。自从先帝之时巫蛊事件被牵连的人无数,被冤死的人也很多。如果皇上相信臣妾是无辜的,这件事可不可以到此为止。臣妾相信,皇上洪福齐天,一个厌胜之术是奈何不了您的。如果追究下去,对皇上的伤害,对整个皇室的伤害都非常严重。请皇上三思!”
“这件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陷害之人一直逍遥法外,而且这件事闹得整个行宫人心惶惶。朕只要一想起,你的手因为受人陷害被施以极刑朕于心何忍!”
“皇上,辛玉有皇上庇佑,太医的尽心治疗。相信很快就会痊愈。臣妾会弹皇上最爱听的曲子给皇上听。”
“委屈你了。你先休息吧。朕去外面透透气!”凌宣望着她恳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恭送皇上!”含翠一边服侍她躺好一边小声埋怨道:“小姐,刚才皇上说要严查行宫,你为何阻止皇上?借这个机会也好刹一刹皇后娘娘的戾气。”
“你以为皇上真的能奈何的了皇后?就算皇上查出幕后主使是她,上有太后撑腰,下有沈将军力挺,皇后依旧安然无事。李良人就是个例子。皇上也有他的无奈。”辛玉慢慢躺下道:“所以我宁愿皇上对我心怀歉疚。这件事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最起码皇后娘娘会安稳一段时间。”顿了顿担忧道:“不知寄芙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请放心,我刚才在外面悄悄问了问小顺子,他说寄芙已经回披香宫养伤去了。”
含翠就在床沿上坐下,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受伤的双手。哑声的说:“小姐……”才喊了一声,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一滴泪滑落下来,落在绷带上。
辛玉勉强微微一笑:“含翠,不要这样子!我真的不痛了!这几日你也担惊受怕的,下去好好歇息吧。”
含翠轻轻放下錾铜钩上悬的软烟罗帐子,转身走了出去。
月色如水,月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凌宣顺着竹林里的羊肠小径慢慢走着。随着微风轻轻吹过,竹梢微微抖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同时又听见水潺潺地流动的声音。
抬头望着清明的蓝空,站定静静思索着:只觉得宫中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波诡云谲之中隐藏着种种疑问。巫蛊之事,辛玉被人暗算,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与沈宓脱不了干系。
上次李良人之死,他万万没想到她会下如此毒手……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仗着沈氏一族撑腰,争房争宠。朕不能和这样的皇后在‘夫妻’下去了。可如果真下旨废后,太后出来干预,沈冀一党叩门吁请,又何词以对?如果这件事不是她主谋,那这个人是谁呢?为何对朕有如此强烈的怨怼之心?非要置朕与死地?他一节一节左右思量,因思虑过深,眼睛像翡翠一样泛着碧幽幽地光。
夜深了,小顺子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该回去休息了。”
凌宣想了许多只觉头昏脑涨,不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凤栖阁
沈宓倚在美人榻子上以手支额,正在思量这件事。邹新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端过茶来,小心翼翼放在她身侧桌上:“娘娘现在皇上已经下旨彻查此事。还有”上前关上窗户:“娘娘刚才对皇上说的话,可知道后果?”邹新是沈宓自小一块长大的后来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她,所以说话不必十分忌讳。沈宓默然片刻,颔首道:“丁良娣已经怀孕两月,到时候留子去母。”拿起茶碗盖,看了看‘哗’扔在桌上,茶碗盖在桌上打了个转‘啪’掉在地上,声音在这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的阁内显得格外刺耳。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她站起身来,如困兽一样匆匆踱了几步焦虑道:“是谁,到底是谁通知了皇上?现在该怎办?流云。”
流云听见她的声音,唬的一怔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来到宫内跪下见她气急败环的神情陪笑道:“娘娘。”
沈宓怒道:“你往前些,我吃不了你。”
流云膝行了几步。
沈宓问道:“此事顾风岩做的可周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
流云喏喏道:“奴才只是依照娘娘吩咐知会风岩哥怎么做。别的奴才也没想到。”
沈宓冷不防欠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从头上拔下金簪,向她手上乱扎,口内骂道:“好伶俐的一张嘴,本宫的吩咐你何时听过?本宫规定不许同侍卫私通,你听了吗?该说的不说。留你何用!”
流云疼的乱哭乱喊。
青竹急忙跪下求饶道:“娘娘请息怒!只要娘娘不承认这件事,皇上又能奈何!只是现在,栖凤阁中灯火通明,声音喧哗。恐惹人怀疑啊,娘娘!”
沈宓听她这样说,也是累了停住了手:“下去吧。”片刻担忧道:“自从李良人死后,皇上待本宫大不如从前,如果这件事皇上追查下去,查到顾风岩,他再道出是受本宫指使。到时候,就算皇上不废掉本宫,那皇后之位也形同虚设了。”
青竹想了想咬牙道:“娘娘,事情并没有坏道不可收拾的地步。何不让顾风岩闭上嘴,人如果死了,不就永远闭上嘴了吗?”
沈宓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的话甚和本宫心意。本宫正有此意。只是此事不要叫流云知道,这个死丫头,到时候不知又惹出什么事来。”
青竹因见她平时喜好流云,提拔她小小年纪坐上了领事宫女的位置,心中早已不满,只待寻找合适机会,取而代之。因见这是一极好机会,便极力讨巧道:“如果娘娘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为娘娘效力。”
“好,事成之后,本宫定会好好赏赐与你。既然如此,流云也留不得。让她和顾风岩去阴间做一对鸳鸯去吧。”
早上金灿灿的阳光在墙角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含翠正在喂辛玉喝奶子碧梗粥,因为医士吩咐,她受了酷刑,此时只宜服用软烂易消化的食物。碧绿的粥盛在竹丝白纹的瓷碗里,很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皇上驾到!”凌宣三步并两步来到床前温和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辛玉笑道:“请皇上恕罪,臣妾不能迎接皇上。”
“毋须多礼。让朕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皇上不必记挂,今早太医送来一瓶田七让臣妾涂抹,还有萧妃娘娘送来秘制的丸药,双管齐下,应该很快就会痊愈的。”
“嗯。萧妃虽说外表清冷,不近人情。但确实是个实诚人。”凌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
含翠插嘴道:“贵人昨晚睡梦中还喊手疼呢。奴才可听的真真的。”
“休得胡言。”辛玉斥责道。“皇上,臣妾昨晚梦见和皇上泛舟荷塘,闻着荷花清香,臣妾的手也不觉得疼了。”
凌宣望着她道:“朕也想和你一心一意一双人。但朕是天子,身系国家社稷,天下百姓。许多时候也是无可奈何。”
“皇后娘娘驾到!”阴柔的声音响起。沈宓虚搭着青竹的手进来道:“臣妾见过皇上!”
“平身,赐坐。”含翠急忙搬过一把黄梨木椅子,沈宓坐定。
辛玉笑道:“请皇后娘娘书臣妾不能起身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