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冷笑道:“不必了,你现在身体不适。皇上都允许你不必行礼。本宫和皇上夫妻本为一体,自然不会怪罪。”
凌宣看见床边红木雕花几上放着半碗碧梗粥微微冒着热气,端起碗来用银勺舀了粥送到她嘴边:“朕喂你喝。当心凉了不受用!朕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人轻易伤害你!”
辛玉心头忽然有些紧张,皇后在身边凤眼斜飞觑着她,她圣眷优渥。已经成为她眼中钉肉中刺,形势大为不妙。轻声道:“皇上不必说了,臣妾什么都了解。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有皇后娘娘关心,我想再过不久,臣妾就可以给皇上弹琴了。
沈宓微拈醋意道:“皇上和辛贵人鹣鲽情深可真羡煞旁人!”
“辛贵人是朕身边第一要紧之人,朕与她近些又有谁敢妄论?”凌宣顿了顿:“宫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皇后既然有孕随朕一起回宫吧。让辛贵人再此安心休养。”用帕子试了试她嘴角,看着她温和道:“朕刚才问了太医,你此时不宜舟车劳累。过些时日朕会派人来接你。像你这样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上苍一定会给你最大的怜惜!”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星,寥寥几片白云,一轮满月像玉盘一样嵌在蓝色天幕里。路上很静,绿树婆娑影影幢幢,微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都十分清晰,不时有药香时浓时淡混合着随风递出来,更显得幽深僻静。
青竹来到顾风岩住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轻轻叩了几下门。
门开了流云见是她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姐姐前来何事?”
青竹笑道:“许你来的,就不许姐姐来的?我奉皇后娘娘吩咐来送点东西给顾侍卫。”
来到屋内青竹迅速扫视一一下屋子,见屋中摆设屋与一般百姓家大同。
顾风岩离开椅子谦维道:“姐姐请坐。不知姐姐这会儿子来有何事?”
“呦,看您说的我与流云情同姐妹,她既然钟情顾侍卫,我来看看有何不可?”
“是、是。姐姐说的是。”顾风岩连连点头道。
青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来。在烛光的照射下,包里的东西静静散发着璀璨金光,逼视着每个人得眼睛。
“这……这”顾风岩指着桌上的黄金问道。
青竹正色道:“事情办得很成功,皇后娘娘赏罚分明。特地赏你们的。只是现在整个皇宫因为巫蛊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谈及变色。皇后娘娘让你和流云立刻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记住,无论以后在哪,永远不要提及此事。你这里有酒吗?我为你们践行。”
“好的,我去拿酒,姐姐先往院中香樟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流云道。
青竹来到院中桂树下仔细打量着香樟树,见树梢上原来挂得有几盏绿穗红罩的宫灯。里面插上了点燃了的蜡烛,射出暗淡的红光,给周围添上朦胧而奇幻的色彩。整个石桌并四个石凳都罩在树冠下。选了个位置坐在石凳上。笑道:“今儿是为妹妹及顾侍卫践行,请顾侍卫多燃几支蜡烛也好映映景。”
顾风岩回屋取了数十支蜡烛一并点燃,照的小院中亮若白昼。
流云手持一把酒壶并三个酒杯,放在石桌上。
青竹殷勤接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一个。顺手把桌上的两只蜡烛往另两只酒杯旁移了移。
流云依次斟满酒,正欲端起酒杯。
“慢”青竹笑着阻止道“妹妹就要离开了,难道不和姐姐说几句贴心的话。”说完拿开了流云的酒杯,放在桌上,不时用眼瞧着树上。
流云感慨道:“是啊,自从进宫以来,流云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也曾拼死护卫过我,所以以后无论在哪,都忘不了姐姐的大恩大德。”
“好,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当日不白维护妹妹。来!”青竹举起酒杯。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姐姐小心。今日这一带经常有狸猫出现。姐姐小心脚下!”流云惊呼道。
青竹急忙放下酒杯,弯腰看了看石桌地下。“没有什么呀。”
“姐姐,还是小心为好。”流云道举起酒杯“姐姐一起饮了杯中酒。”
“好”三人举杯一饮而下。
“姐姐我这有上好的水果,风岩哥端些与姐姐吃。”流云笑道。
顾风岩应声起身正欲行走忽然感觉腹痛如刀绞,额上冷汗顿时冒出,彼一时,口鼻涌出鲜血,手捂住腹部惊叫道:“酒、酒里有毒!”说完,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渐渐没了动静。
流云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顾风岩,站起身来瞪视着青竹一字一顿道:“你为何要害死风岩哥?我们已经打算离开京城,为何你还是不放过我们?”
青竹冷笑道:“不是我不放过你们,是皇后娘娘,只有永远让你们闭上嘴,娘娘才可以安心。念在你我姐妹一场,黄泉路上我会让你和顾侍卫一路同行的。你们到阴间去做鸳鸯去吧!”
“哈、哈、哈”流云如同夜枭的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青竹看着她几近疯癫的状态,战战兢兢道:“流云,你、你不要怨我,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流云,我会多给你烧些纸钱,你一路好走!”
流云冷笑道:“青竹,害人先害己,我已经把你我的酒杯调换了,你说我们是谁死呢?”一步步逼近她恶狠狠道:“青竹,我早就知道,平日你早已对我有诸多不满,你怎会这么好心来给我送金子而且还给我们践行。自从你踏进这个院子,我就留心你总是观察院中的香樟树,我知道你一定看见了树上的守宫。”‘啪’一掌打在她脸上指着她道:“古书上记载,守宫尿液有剧毒,如果以热炙烤,毒性会加倍。所以你会让风岩哥燃起许多蜡烛。并单单把我俩的杯子放在守宫的下方。可惜我来不及救下风岩哥。”
青竹此时口鼻渐渐渗出血来慢慢道:“流云,我去阴间等你。你以为皇后会放过你吗?”说完慢慢倒在了地下,没了声息,一双眼睛仍然瞪的很大,仿佛不甘心似得。
流云叹了口气蹲下用手合拢了她的眼,转身静静坐在石凳上沉思着。夜凉如水,一阵风掠过,不禁打了个寒颤,确实夜已经深了,月儿已西移,树影已经从西边移到了东边。站起身来道:“风岩哥,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未央宫
晨起,沈宓正坐在铜镜前梳妆,这几天她一直睡的不安稳。自从回宫后凌宣借口国事繁忙一直对她避而不见。望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心下微微凄涩轻轻叹息一声。宫里人都知道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所以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郑秀将‘凤凰展翅’小心翼翼插在她头上。
这时黄门黄辰进来回禀道:“启禀娘娘,管事宫女流云求见。”
沈宓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青竹呢?莫非事情出了岔子。”
“传”
“唯”
流云快步来到她面前,跪下道:“奴婢伺候娘娘梳洗。”
沈宓屏退左右问道:“什么事?站起来回话!”
流云手脚麻利地为她上好胭脂水粉缓缓道:“青竹谎称奉皇后娘娘懿旨意欲加害奴婢,谁知害人害己误饮了有毒之酒身亡。”
“这个死奴才,为何背后污蔑本宫。顾侍卫呢?”沈宓怒气冲冲道。
“回娘娘的话,顾侍卫已经被奴婢毒死了。奴婢念及娘娘的恩情,决定回来尽心侍奉皇后娘娘。”
“好,有你的这份忠心,本宫一定不会外待你。这里有几件时新的首饰,赏给你吧。算是对你忠心的褒奖。”说着沈宓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首饰灼灼生辉。
“娘娘如此抬爱,奴婢受不起。”沈宓笑道:“本宫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你先回屋歇息去吧。”
回到自己的屋内,流云放下首饰匣子,打开匣子轻轻抚摸着每件首饰心想:“如果在以前得她如此赏赐,我会高兴的发疯。时易境迁,风岩哥已死,我妆上为谁看。风岩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啪’猛地合上了首饰匣子的盖子,眼睛里迸射出凶狠的目光。
行宫内因为皇后的离开没有了紧张的气氛,嫔妃之间相互碰见不管真心与否,脸上都带着一贯的微笑。辛玉的手已经结痂了。痛楚一天天减轻,只是手指痒痒的。医士告诉道:“这是受伤脱落的肌肉再生长。贵人的手恢复的很好。只是怕贵人郁结于胸,还要含翠姑娘多多开导才是。”于是含翠每天给她按摩,更和三顺不停的变着法子讲着笑话趣闻来博她一笑,辛玉亦是感激他们的。午后,琴趣阁里垂着湘妃竹帘,案上本来放着一盏西瓜冰碗,红色的西瓜浸在白色的冰块中,很是赏心悦目。那冰渐渐融了,金色缠枝莲花瓷碗上,便沁出细密的一层水珠。
辛玉懒洋洋的倚在榻上,胭脂(行宫的宫女,凌宣见辛玉身边只有含翠一人,临走前指派她来琴趣阁侍奉)在旁打着扇子,含翠用银叉挑了一块西瓜送到她嘴边道:“伏天宫中炎热,小姐在此也算是避暑了。还好皇后走了,否则日日见到她怎能安心休养。奴婢听说小姐回宫时,皇上会亲自来接您回宫呢。”
辛玉用眼色制止她,实在不知眼前的胭脂心性为人,此时还是少些话,自从巫蛊事件以后,她想了许多,在后宫里必须隐藏锋芒,韬光养晦才能免遭妒忌暗算长长久久。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回宫后,如何立足?平安生存?启唇含了轻轻咀嚼,只觉口中甜润清爽。辛玉笑道:“这瓜吃着清甜爽口,胭脂,一会儿送你些尝尝。”
胭脂一直在行宫打扫卫生,见惯了上司的恶言恶语,饱受宫婢之间的任意欺凌。猛然见笑脸相待,暖语温和,先是一差异,想了想跪倒在地,祈求道:“奴婢多谢贵人赏赐。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贵人应允。”“什么事,起来说话。”
辛玉不得佩服她的勇气,暗暗打量了她一眼。
胭脂依然跪在地上:“奴婢愿意长久追随,侍奉贵人。求贵人将奴婢带在身边。”
辛玉吃了一惊温和道:“这事——是皇上说了算。我不过区区贵人,这样吧,你且起来。等我寻一合适时机,必然向皇上提起。”
辛玉敷衍道。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胭脂感激的连连叩首:“奴婢必当尽心职守侍奉贵人。”
沈宓怀孕的事情因得到御医的证实而传遍整个后宫。源源不断的庆贺人群带着恭敬的笑容进进出出,让未央宫变得异常的忙碌。邹新除了叮嘱宫婢小心外,依太后吩咐时时刻刻贴身服侍皇后,按着月份在她衣服里添加棉絮。生怕半点闪失走漏了风声。沈宓不时送补药给丁良娣处处显示出皇后的贤良风范。
守宫:又名壁虎。民间流传壁虎尿液有剧毒,入眼则瞎,入耳则聋,误食则中毒身亡。因此古时将壁虎列入‘五毒’之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