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到朕的跟前来……”凌宣在摇曳的红烛下看她，见她发髻松绾，结一根粗辫，托在脑后。左耳眼内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翡翠塞子。右耳上单带着一个白果大小的映红镶金大坠子。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眼如秋水。

辛玉蹭着步儿挨到他身边，刚要说话，早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一只手搂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笑道：“真真的玉美人！过几日朕带你去狩猎，去城外走一走！我扮乞丐，你扮个乞丐婆儿陪着我，自自在在再外面多转转。”

“皇上，臣妾明日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辛玉盈盈笑道。

凌宣眼中颇有赞赏之意道：“玉儿，朕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宁静平和，聪慧灵秀。明天朕陪你一起去。等让司天监选个黄道吉日晋你为妃位，许你一世荣华。可好？”

辛玉笑道：“明日臣妾和含翠一起去即可。皇上不要太宠爱我，如果真的这样做，别有用心之人会更加视臣妾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一来我在后宫之中岂不更无立足之地。”

“旁人的话何必入耳！朕只是想补偿你所受的痛楚。”话语中有深深的歉意。

辛玉心中一惊，虽然她是巫蛊事件的受害者，但是场面还是要做一下，何况必须得清楚此时此刻皇后在他心中究竟还有多少分量，轻轻道：“皇上，巫蛊之事还未查的彻底清楚，玉儿又于皇嗣无缘。若为妃位，焉能服众？”想了想道：““皇上，巫蛊之事请你千万不要重责皇后娘娘，她也是为后宫安危着想。”

凌宣一手攥着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朕以前一直冷落你是因为朕以为你是太后心腹之人，但自从太后寿诞那天朕同你的谈话，就将你视为红颜知己，对天暗誓，永不负你！巫蛊之事，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想想朕……”

辛玉掩住他的嘴道：“只要皇上相信，玉儿受再大的苦也值的。”缱绻缠绵之时，他的吻热烈而轻柔，耳边是他一生爱恋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刚蒙蒙亮，空中的还有点点微弱的星光。

凌宣轻轻起身，见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散在枕侧，一弯雪白的臂膀上戴着两个赤金手镯露在被子外面。转身帮她盖好被子，顺手拧了一下她的脸颊。

辛玉睡眼朦胧道：“皇上。”

“嗯。昨晚睡的可好？碧华书院环境清幽。朕要早朝。让小顺子他们侍奉即可，你在睡会吧。”凌宣怜爱道。

辛玉正在酣睡间，忽然听到外面丝竹之声，坐起身道：“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含翠掀开霞影纱帐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道：“是萧妃娘娘在跳舞，听说她行事一向我行我素，不顾及它人感受。”

辛玉道：“前日行宫之事，多亏了萧妃娘娘。冷面之人未必没有真心。含翠，我要向她当面道谢。”

碧华书院外面，萧妃正在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辛玉趁着她休息的空闲上前真诚道：“姐姐舞步优雅，可堪比月里嫦娥。前日之事多谢相助。否则，妹妹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是不是乐声吵醒贵人你了？如果是真不好意思。须知人睡的太多对身体没好处，且越睡越糊涂。”萧妃冷笑道：“冷眼旁观总比局内人更清楚，前日之事正是贵人没有警觉性。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帮你也就是帮自己。贵人你单纯仁厚，不知道人心险恶。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本宫累了先行回宫了。”

未央宫

沈宓坐在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的红木雕花榻上，榻上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金缕飞凤袍罩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步摇绕坠处处彰显贵气，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精气神儿十足。

辛玉随嫔妃向她行礼。

沈宓扫了一眼她淡淡道：“辛贵人刚一回来就如此有心，可见是皇上预先吩咐了。”

见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辛玉不卑不亢道：“臣妾心中敬爱皇后娘娘，自然谨守嫔妃应尽的礼仪。”

郑美人莞尔一笑：“听说在行宫有侍女私自出宫，辛贵人应当好好管教下人。”

辛玉轻轻一笑道：“多谢郑美人提醒，我的侍女我自有法子教她规矩。不劳您操心了。”

郑美人脸上一阵尴尬：“后宫自有皇后娘娘做主，难道辛贵人有僭越之心？”

“放肆，辛贵人，你的眼里还有本宫吗？”皇后怒斥道。

辛玉缓缓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辛贵人不愧为后宫状元。竟敢用子曰来教训本宫？”皇后看着她坦然自若的神情，少了少女的羞涩，添了几分风韵，却更具姿色，难怪令皇上沉迷。尤其是那幽黑的眼神中，暗藏着不甘和愤怒，好似在告诉自己，她再也不是往日一度隐忍的辛贵人了。

这时，门外黄门高呼：“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莺莺燕语，入耳动听。

凌宣今日心情大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撩袍坐在椅子上。“平身”众人起身，那一双双娇媚的眼色纷纷投向他，爱意浓郁。

沈宓瞟了他一眼笑道：“前日之事姐姐太鲁莽。真心真意给辛妹妹陪个不是！希望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原谅姐姐。”起身正欲行礼。

看着她虚伪的笑脸，辛玉心生厌恶一把拉住她含笑道：“皇后娘娘快请起，折煞辛玉了。”

如此笑语盈盈，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皇后刚才百般刁难奚落萧妃早已看不满心中暗道：“她阴险狠毒在后宫任意而为，杀杀她锐气也好。冷笑道：“只怕有人嘴甜心苦，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这是辛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她，见她面容富贵，温妆秀丽，惠安和淑，举止间都流露出贵族的气息。

“萧妃妹妹，本宫处处忍让你，你为何还步步紧逼？”沈宓话虽说的委屈但语调高昂，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不许对皇后无礼。”凌宣斥责道。

沈宓道：“臣妾恳请皇上查明行宫巫蛊一事立证辛贵人清白。如果皇上不查明此事，如何堵住宫中幽幽众口？真凶岂非逍遥法外？”

林昭仪跪下道：“臣妾愿意人格担保，辛贵人实乃无辜。如果皇上日后查出实为辛贵人所为，臣妾甘愿领死。”

凌宣迅速扫视了一下众嫔妃道：“自先帝以来巫蛊事件牵连众多。一个无用的东西却弄得宫中人人自危、天翻地覆。巫蛊之说早已不攻自破。如果抽丝剥茧一重重查下去，还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呢！”顿了一下又道：“或许做巫蛊之人知道巫蛊不会致人之死，但却可以让他嫁祸的人死。”

沈宓心中‘咯噔’一下，脚下一趔趄，故作镇静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皇上确信这是嫁祸？”

为了掩饰心中慌乱，没等凌宣说话接着道：“有林昭仪力保辛贵人当然是好。既然皇上都不追究此事，臣妾何必揪住不放呢。”说完冲侍女邹新一点头。

邹新手捧一个锦盒来到辛玉面前打开，

沈宓赞赏道：“这是湄洲进贡的紫珊瑚项链，即使在夜晚依然光华璀璨，妹妹身材婀娜，容颜靓丽正适合佩戴。”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回去一定日日佩戴，不离左右！”辛玉笑吟吟接过锦盒交给身边含翠，行礼谢道。一如平日的欢颜笑语，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巫蛊一事。

凌宣笑道：“后宫和睦是皇后治理有功！ 你们都是朕的嫔妃，希望你们平时互相照拂不要叫朕失望。前朝还有事，朕先走了。”“恭送皇上。”

沈宓望着他的背影心想：“皇上已经疑心本宫了。这件事应尽早叫太后知道，处死这个贱人。没想到林昭仪用性命担保，这样更好，将来让他两个一起死，黄泉路上让他们做个伴啊。“

至次日乃是九九重阳之日，尚古风俗：九九重阳登高之日，这日都要佩茱萸、食篷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所以一早起来各宫手巧宫婢，或用茱萸枝编成各种形状，或用绫罗绣成小巧荷包，都用彩线系了或悬在树上或挂在宫门口。各宫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

披香宫

含翠一把茱萸插在门口来到里间，袁芷和秋红正在侍奉辛玉梳妆。寄芙正在将几个坠着红丝线的香囊一一整理好，预备悬挂在门口。

袁芷将一个金盒子揭开，里面盛着一排玉簪花棒儿，拈了一根递给她。

她倒在掌上，轻轻拍在脸上。秋红将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揭开，里面盛着颜色鲜艳且香气浓郁的胭脂。用簪子挑了一点在左手心里调了调，在嘴唇上轻轻抹了抹。立时，本来就娇艳如花的面庞更平添了一种风韵，像一朵带着露珠的鲜花雍容华贵，妩媚娇丽。

寄芙见秋红发怔笑道：“你发什么呆呢？”

“我看贵人梳妆呢，真是太好看了，比那画上的美人还好看十倍！啧啧……”秋红一边称赞，一边羡慕地看着。

袁芷从后面端着镜子道：“贵人怎么样。还满意吗？”

辛玉仔仔细细看了看“嗯”

袁芷放下镜子，双手从她肩上撤下披肩。

含翠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道：“小姐，我刚去了小厨房，不知哪进贡的这么粗这么长粉嫩的脆藕，这么大的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一个灵柏香薰的暹猪。可难得不难得？”

袁芷看着她的样子掩口笑道：“皇上真是有心，知道贵人身体虚弱，恨不得把外面进贡的东西都搬到咱们这来呢。来日贵人诞下皇子，封妃、封后指日可待。”

“不准胡说，仔细隔墙有耳。小芷，刚才的话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别人还以为我狼子野心一直觊觎皇后之位。你以后说话要小心。”辛玉嘱咐道。

“妹妹这么想当皇后。”随着话音林昭仪笑吟吟走了进来。

辛玉急忙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林昭仪。外头的奴才也不知道通传。”

“平身。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

“林昭仪，刚才是臣妾婢女胡乱说的，请昭仪娘娘不要因此猜疑。袁芷还不掌嘴。”辛玉看着袁芷递了一个眼色。

“好了。你下去吧。其实后宫姐妹进宫后，谁不想得道皇上宠爱，不想一朝飞上枝头，光宗耀祖。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任何什么远大志向都会被磨掉。妹妹，姐姐理解你。”林昭仪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

“姐姐，你误会了。妹妹并无有它想。”辛玉解释道。只是知道这种事越描越黑。

“妹妹，这后宫有人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受宠。还是日后小心为妙。”林昭仪有意拉拢道：“自此以后，你我姐妹便要同心，才能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立足。好了，今日天气这么好，又逢重阳佳节。妹妹我们一起去上林苑走走可好？”林昭仪笑着看着她。

“真是不巧今，妹妹宫中还有事。改日亲自登门邀请姐姐同游上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