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打了一针镇定剂,唯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渴——”她口干舌燥,体内还有着余热。
“醒了?喝点水吧。”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唯朵将脸转过来,对上一张年轻、陌生的脸孔,对方穿着粉色的护士服。
护士将她扶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
“你今天可能会比较难受,那是因为药力的残毒还在体内,但是不要太担心,多休息一会儿,你的身体明后天就会恢复健康。”
唯朵一边听着,一边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房内空无一人。
昨天晚上的她,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但是,舌尖冰冰麻麻的感觉却如此清晰。
她昨天……又被强吻了。
只是很奇怪,现在的她,竟然无比的平静。
她发了一会呆。
他压着她,强势用唇将她口中的冰一一吸住的一幕,在她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回放。
十三年前的那场伤害,毁掉了她的一生。
十三年后,他明明有这样的机会,毕竟在注射镇定剂之前的她,有那么一段时间,身躯蠢动,焦躁炽热,四处在寻求慰藉。
到医院后,他伸手抱住她的时候,她甚至急燥到对他又吮又咬,但是,他只是伸腿压制,不让她妄动。
因为。
“要我进去吗?”
“不!”
在她尚存一丝清醒的时候,他曾确认过。
“我不急,因为,你迟早会在我身下躺平了,但是,前提是你心甘情愿!”他被挑起本能的生理反应清晰可见,但是,悍然的宣誓,历历在目。
唯朵的神色一阵不自然。
怔怔的,十三年里,她第一次逼自己去回想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那一年,他喝过酒,浓郁的酒气漫溢她的唇齿,还有……那晚他的肌肤也象她昨晚一样高烫到异样。
当年,她太恨,恨不得置他于死地,所以,他的辩护律师在辩护他被人下药一说时,她直觉反驳,更在法庭上撒谎……
所以,他真的不恨她?当时,她冰冷的唇可是吐出了很多不利于他的话,让法官对他印象恶劣成功重判!
重逢后,她时刻警惕着,邢岁见会如何报复她。只是,昨天晚上,她却迷茫了。
会不会,是她想太多?其实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坏?
“他呢?”终于,她忍不住问。
不想问的,偏偏还是问了。
她可不想见到他,但是,她得找他问清楚小弄的下落。
“送你来的邢先生?他应该在重症监护病房门口。”
重症监护?唯朵一惊。
“他为什么在那?”她的心里有股强烈的不妙预感。
“昨天凌晨,医生对邢先生送来的小孩下了病危抢救通知……”
骗、骗人的吧?
唯朵脚步不稳,一阵晕眩。
……
唯朵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到顶楼的重症监护病房,她隔着玻璃,见到了小弄。
小弄脸色青紫,带着氧气罩,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病床上。
很象很象……
不,小弄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位小病人因为被关在狭窄的空间里太久,不能摄入足够的氧气,身体的机能、代谢都发生了变化,对她身体各个器官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医生叹气,“昨天下半夜的时候,病人指甲青紫,血压下降,甚至瞳孔散大,心跳一度停止跳动……”
背对着她的邢岁见,一脸的僵凝。
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晕厥,却没有想到,小弄的情况会这么严重。
身后,传来一声冷抽声,他回过身,见到唯朵穿着单薄的病服,僵僵站在冷气口浑然未觉。
“小弄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没太过关注她,继续问医生。
“老实说,我们不能保证她会不会醒过来。”医生抱歉道。
邢岁见和唯朵两人都重重一震。
“我们怀疑病人可能脑细胞受损,所以,会陷入长时间的晕迷状态。”医生告诉他们,“而且,病人心肌收缩力已经降低,心率缓慢,心脏的血液输出量也减少,如果严重的话,心肌细胞会坏死,可能会患上心力衰竭症。”
听到医生的话,唯朵脚步踉跄了下。
瞬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弄自小身体就很不错,从来没让她多费过心思,但是,现在——
邢岁见一张脸越来越肃沉。
“就算病人醒了,除了身体功能上的损坏,也可能从此智力迟钝,总之一句话,这是一场长期的战役,需要长期跟踪检查,不仅耗时,而且,需要一定的经济能力。”没有经济能力的话,在任何病变的面前,只有放弃抢救一条路。
唯朵缓缓地缓缓地呆坐入医院的长椅上,初夏的午后,她却四肢冰寒。
邢岁见转过身来,他肾上的腺素急速分泌,一张脸阴沉到可怕。
“医生——”唯朵轻喊着医生,想了解更多。
而他,却是旋身离开。
……
房地产公司内,宋斐然有点焦虑。
这次,他好象闯祸来了……
他不安地跺来跺去。
“你不能闯进去!”忽然,门口传来秘书慌乱的叫唤声。
宋斐然还来不及反应,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躯如龙卷风般闯入,他悍然的脚步重重踩在地面。
宋斐然一震,秘书已经惧怕到不敢再挡,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一步一步迈向中心点。
“请问你是哪位?”宋斐然咽咽喉咙,想强装镇定。
但是。
一只大脚丫,一脚重重踢中他的腹,宋斐然一阵巨痛,当场跪地倦缩成一团。
“这么多年,我睁只眼、闭只眼不对付你,是因为那一年一同喝醉酒,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对我哭诉,你爸爸不要你,你女朋友不爱你,你快沦落街头了,是一个多么多么悲惨的可怜虫!”邢岁见肃沉的眉眼很骇人。
宋斐然吓得噤若寒蝉。
“看来,我是真的太看不起你这条‘虫’了,没想到已经丰衣足食的你,除了爱耍点小手段外,依然还有条毒尾巴!”邢岁见冷笑。
宋斐然一阵哆嗦。
“我、我、我没得罪你啊!”宋斐然决定睁眼说瞎话。
“你没得罪我?”邢岁见大声反问,掐住他的脖,一脸狠恶,“有什么阴招冲老子来!为什么不光彩的对付一个小孩子!”
他凶狠到几乎象是想杀人,宋斐然吓得腿软,哪还有平时的意气风发,他努力堆出镇定的笑容,“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不是抓到凶犯了?我那天中午在开会,有一群的主管可以作证呢!”
邢岁见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他不和他废话,揪住宋斐然的衣领直接象拖着麻袋一样,拖着宋斐然就向外走。
他力大无穷,宋斐然才几秒的时间被拖离了十几米。
“你、你想干什么?”他狼狈地想起身。
“绑架、分尸!”邢岁见看都不看,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顿时,宋斐然痛得再次颓然摔倒在地
“救命啊!”强烈的恐惧席卷着宋斐然,让他哇哇大叫。
邢岁见嫌他太吵,重重一击直接给了宋斐然一拳,宋斐然顿时口鼻流血不止,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办公区的人群中响起好几声惊呼,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上前阻止这么恐怖的一幕。
……
唯朵捏着住院费用单,呆坐在长椅上。
小弄依然昏迷不醒。
才三日而已,住院费用单上,却已经是五位数。
重症监护费、小弄注射的每一针醒脑针,价格都贵到令人乍舌。
这真的是一场长期的战役,还没开始,她仿佛已经见到了输。
刚才,护士出来时,将一张催款单交给她。
如果余额再不足,医生就会停止开药,而小弄将被停止治疗。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要不、要不……
这三天里,最茫然的时候,一个计划,在她脑里盘旋。
只是,这样好象不好,而且,她不想和邢岁见有太多的牵扯。
她是理智派的人,她讨厌混乱的感觉,所以,她不喜欢生活一团糟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团糟啊!
捏着催款单,她茫然地下楼,在医院住院部的收费处走来走去,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老,真巧,你今天出院?!”
“是啊,请了个长假,也休息够了,准备今天出院。”
她背对处的不远方,熟人与熟人见面,在客气寒暄。
“徐老你真的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对了,下面还能用吗?”她的后面传来取笑声。
“说什么呢!”中年男人马上不悦,“我可是老当益壮,如果不是为了你们老大,我才不会牺牲‘名誉’!”
“放心吧,我们老大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办到,你欠的几笔款,我们不会催得那么急。”胖胖的男子拍拍胸脯保证。
“你们老大是不是和那个乔唯朵有深仇大恨,才这么整她?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告她,让她把接下的270万吐出来……嘿嘿,到时候她不是坐牢就是死抱着你们老大大腿求他!”
“唉,算了,别提了,情况有点复杂。”胖胖的男子摆摆手走出住院部大门,不愿再谈。
中年男人同他一起,猥琐地笑,“能有多复杂?告诉你们老大,那妞我也恨着呢,等他报完仇,玩腻了,也丢给我玩一段日子,我一定好好整治她!”
那两道声音渐行渐远,而唯朵的神情,麻麻木木的。
她认得那两个人,一个是诬陷她的徐老,一个是她的老同学陈小胖。
原来,他们认识?一前一后窜起来,一个真相浮现在她脑海。她差点失笑,她怎么会以为他可能是好人?她差点又被骗了!她不过甩了宋斐然,就被这么可怕的报复,他呢?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的陷害!这场游戏里,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会不会小弄的重伤,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报复?呵呵,怎么没有人问她恨不恨?
站在原地,她目光冷冽,抓着纸单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所以,他是想重击她这只落水狗?来吧!来吧!
她不会轻易让他得逞!他要玩游戏?行!她就陪他一块儿玩这场游戏,看最后究竟谁胜谁负!
等着瞧吧!她要他睁大眼,好好地看着,她乔唯朵不是好惹的!
心海狂潮,让怒火重重燃烧。
“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人点点她的肩膀。
她缓慢地、缓慢地转过身。
“我在排队缴费。”她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手里的催款单被抽走。
“我来吧,钱的事不用烦恼。”他拿出信用卡,准备去窗口划帐。
唯朵却按住他的手。
“我没有钱还给你。”她的声音异常的冷静。
“以后再说。”他无所谓道。
“小弄……是我和你的亲生女儿,我希望你能负担她现在和将来庞大的医疗费,直到她康复。”她平静道,“这是你欠我的。”这个谎言,她早就计划好。
他看了她一眼。
沉默几秒。
“嗯。”没有任何反对。
“我……准备辞职专心照顾小弄……”她悄然匀定呼吸。
这在之前,她想都不敢想这个可能。
他凝着她,等她自己说下去。
“所以,你要不要也养我?我……想到你身边来……”她露出浅浅的笑容,眸底却没有任何暖意。
因为,火花游戏即将开始。
邢岁见又是沉默几秒。
“明天你搬进我的新家。”轮到他缴费了,他大步迈向窗口,没去注意身后那射出两束烈焰的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