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照片中杨知言脸上明媚的笑容,只觉得刺眼,捏着照片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撕裂一般的疼痛,捏紧照片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俊逸的面容冰冷得没有任何表情。迷雾中,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困兽一般愤怒的光芒。
下一秒,他抓起旁边的打火机,轻轻一按,小火苗“噌”地蹿出,他将照片往上一移,照片迅速燃烧,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尽了烟灰缸。
掉落在身上的烟灰将他的衣服烫出了个洞,他浑然不觉,抬手夹着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利落地掐灭了烟,拿起手机给何焕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直截了当地吩咐:“派几个人守着她。”
漫长的旅途,回到地面的那一刻,杨知言身体里的细胞仿佛顷刻间被唤醒,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天已经黑透,机场外的出租车排成了一条长龙,她等了一会儿,还算顺利地坐上了租出车。
已临近半夜,整座城市沐浴在一片斑斓的灯光之中,朦胧而美好。她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竟有恍如隔世的幻觉。
忽然就想起了他,她想象着他愤怒的样子,轻轻挑眉,然后甩了甩头,将他的影子强行从她脑中挥开。夏夜空气微凉,带着令人愉悦的舒适。
很快到达酒店,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匆匆跑了过来,车刚一停稳,立刻伸手替她打开车门,她有些惊讶,只是普通的酒店,居然也有这么周到的服务?
她下了车,错愕地打量他一眼,他欠了欠身,毕恭毕敬地说道:“杨小姐好!”
“你认识我?”她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容憨厚,姿态恭谦,“祁总明天早上八点到。”
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微微张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所以,他这是给自己一晚上的缓冲时间?
即便她的脸色明显地沉了下来,西装男还是视若无睹地坚持将她送回房间。门口站着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显然是祁迹派来的安保人员。
这一幕,与周围并不高级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呆望着这两尊面无表情的门神,气得想笑。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她胸口,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相识六年,相恋五年,她的生活早就被他的影子填满。她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会偶尔感到沮丧。
早上七点,杨知言打开房门,那个送她上楼的人立刻堵了过来,“杨小姐……”
厌恶的情绪瞬间涌起,她拼命地克制,面容冰冷地看着他,“让开!”
男人表情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下头退开了。这毕竟是法治社会,她要走,他们也不好强行阻拦。
看着他卑微的样子,杨知言顿时觉得自己很过分。她没有开疆拓土的本事,也没有对别人呼来喝去的习惯。她垂下眼帘,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走开了。
出门前她约了罗瑾非,她在国内最好的朋友。早上的空气很凉,她开着车窗,茫然地望着窗外出神。大街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她坐在出租车内,心情烦躁不堪。
对面的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一辆白色轿车几乎同一时间在她的右手边靠停。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隔壁驾驶位上的男人脸上。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她的表情瞬间冻结。
记忆穿梭,回到六年前的夏天。
白钰衍一把拉住从家中怒气冲冲跑出来的她说:“你只管放心填志愿就好,阿姨也就是吓唬吓唬你,哪能真不给你学费?更何况暑假这么长,我们还能一起打工赚钱。”
她犟着脖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你要是担心不够的话,我还有奖学金,还有,我把我从小到大攒的钱都给你。”他焦急地说道。
虽然她不会要他的钱,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她回过头来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由衷地说道:“谢谢你,白钰衍!”
彼时午后的阳光无比热烈,鸣蝉在耳边聒噪,带着热气的微风徐徐吹过,少年脸上的笑容干净温暖。
相隔六年,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记忆中的白衣少年,清秀的容颜丝毫未变,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他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信号灯,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指尖在上面轻轻地敲打着,线条分明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落寞。
她明明很平静,眼泪却悄无声息地上涌。
世界,原来如此的渺小。
也许是离得太近,她的目光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心中一慌,飞快地扭过头去。
这时,红灯跳闪,出租车没有半分犹豫地冲了出去。
白钰衍的视线追随着那个绝尘离去的侧影,心突然刺痛了一下,这种感觉太强烈,心底不自觉地冒出一个声音。
她是谁?
杨知言背对着车门,努力地将眼泪逼回。
司机忽然猛打方向盘,她听到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出租车在路边紧急停了下来。
她的心狠狠地颤动,还未来得及反应,司机已经怒气冲冲地下车。发现将他逼停的车价值不菲,他的气焰瞬间弱了下去,“干……干什么这是?”
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气质冷冽,连看都没看司机一眼,直接走向了出租车的后排。
不用看杨知言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脑中飞快地思考着自己该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身后的玻璃随即被人敲响,她瑟缩了一下,反手打开了车门。
该来的总会来。
她还算平静地下了车,从包中取了一张红票递给司机,诚恳地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司机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接过钱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出租车很快离开,无数车辆络绎不绝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始终不敢看他,眼底的湿润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这一刻,他的心中没有恨,没有怨,有的只是能够再见她一面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