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下腰轻轻地推他，白钰衍睡得极浅，被人轻轻一碰就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她背对着光纤，面容暗淡，眼中却透出淡淡的柔光。

不论过去多少年，不论他们变成什么样的关系，彼此间的那种熟悉与信任永远都不会改变。这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感情。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不觉一暖，裂开嘴笑得异常温暖明亮。

“你醒了？”他的嗓音透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杨知言揉了揉后颈，视线尴尬地下垂，“今天……麻烦你了。”

他好脾气地笑，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杨知言点头，他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药和水。

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将事先装在小塑封袋里面的药递给她，她接过，将药全部倒在手心，然后一把塞进嘴里，他拿走她手上的袋子，把水递给她，声音温和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着他温柔细腻的样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幻觉。“回首不见从前，再见已非少年”，说的大概就是他们了。她很快收回思绪，微微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水，将药送进肚子里，然后又把杯子交还到他手上，照实说道：“头有点疼，还有点犯恶心。”

“你的后脑勺肿了，有轻微的脑震荡，头疼恶心都属于正常反应，吃点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他微微点头，语气平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明天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

她干脆地摇头，“不去。”

任性中带着一点孩子气，一如从前的样子。白钰衍忍不住轻笑出声，目光淡淡地在她脸上逡巡。

杨知言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尴尬地移开视线，小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快三点了。”他不紧不慢地回答。

她轻轻咬唇，若她在这个时候回去，他必定会坚持开车送自己。她一想到祁迹见到他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便感到头皮发麻，更何况，她现在根本不想回去。至于瑾菲，这么晚，她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算了，都已经在这里住下了，也不差多留这一会儿。

白钰衍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眼看着她的表情从尴尬到生气再到为难，最后流露出淡淡的无奈，心中泛起一丝温柔的缱绻。

“对了，你约姚梦恬出去见面是有什么事吗？”沉默了一会儿，他回到正题上来，迟疑地问道：“为什么……她会那样对你？”

姚梦恬一直都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的过往，依照她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因为回国就把这段陈年往事告诉姚梦恬，对姚梦恬来说，她只是自己未来的表嫂，如此粗暴地对她，实在令人费解。

“我跟她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是我先激怒的她。”杨知言下意识地垂下眼帘， 不着痕迹地转移焦点，“你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把我带回家，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她动手把你打伤，你又不肯去医院，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白钰衍轻轻挑眉，想到姚梦恬从咖啡厅跑出来将她砸伤的那一幕，心便不由得收紧，仿佛那一下是砸在了自己的心上。与此同时，内心隐隐涌起一丝对姚梦恬的厌恶。

“总之，回头还是找机会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吧！”她微微叹气，一码归一码，不管白钰衍是出于什么原因跟姚梦恬交往，以后知道了真相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至少现在，他们仍是情侣关系，如今自己这么掺和进来，实在有失妥当。

当时那种情况，她真的只是本能地不想去医院。

白钰衍见她眼神放空，完全没有其他话对自己说的样子，心中掠过一抹失落，默了一会儿，温声道：“离天亮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吧！”

她回过神来，望着他柔和的面庞道：“好，那你也去休息吧！”

白钰衍点了点头，端起床头柜上的托盘出去了。

门轻轻阖上，杨知言望着紧闭的房门，眼底不禁涌起一阵酸涩，过去再美好，也由不得她贪恋。她和他之间，若能保持一份最纯粹的友情，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伴随着呼啸的狂风，搅得人心神不定。

白钰衍独自在门口站了许久，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抑郁。理智告诉他，他们和杨知言之间，注定回不去，可他的内心，仍旧不可控制地存着一丝不该有的希冀。

他知道，这很可耻。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提步轻轻离开。

第二天，杨知言很早就起来了，让她意外的是，白钰衍比她更早。

盥洗室摆好了新的洗漱用具，她梳洗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逛超市加做早餐，他昨晚应该压根就怎么没睡。

见她出来，正在吃早餐的白钰衍抬头朝她淡淡一笑，“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

语气自然得仿佛这已经是他们相处已久的日常。

她也只能假装淡定，微笑着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低头闻了闻散发着香气的白米粥，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歪着头调皮地说道：“听说医生都很忙，你这么起早贪黑地照顾了我一天一夜，回头上班该不会打瞌睡吧？”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抱歉，生疏感一下子扑面而来。他压下心底的不适，无谓地耸了耸肩，“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她笑了笑，拿起勺子喝粥。

她其实很想问他，原本一心想读计算机专业的他，为什么后来报考了医学专业。好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她害怕听到预想中的答案，那个答案太过沉重，她承担不起，也无法承担。

吃过早餐，杨知言随白钰衍一同出门。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推开一楼大堂的玻璃门，一眼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祁迹。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软塌塌的贴在脑袋上。听到动静，缓缓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目光阴沉无比。

她吓了一跳，事实上她早就料到姚梦恬会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也设想过他知道消息以后的反应，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跑到这里来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