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从前更漂亮,发尾微卷的锁骨发衬得她知性温柔,与记忆中明媚活泼地样子相去甚远。
喉结艰涩地滚动,他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找个地方坐坐。”
他没有在征求她的意见,而她,也明白自己该给他一个交待。
充斥着香甜气味的咖啡厅播放着优美的旋律。杨知言身体僵硬地坐在软绵的红色椅子上,冰凉的指尖轻轻绞着身上连衣裙,坐在她对面的白钰衍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主动开口。
“对不起……”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隐含犀利的眼睛,“我……刚刚回国。”
清冷的目光微微浮动,嘴角勾着一抹嘲讽。她这是在告诉他,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见他么?六年,他们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她以为他还在等她的解释?
他注视着眼前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庞,轻声道:“看起来,六年前的手术做得很成功。”
六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右腿骨折,右脸也整个扑进了碎裂的车窗玻璃中,留下了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后来祁迹带她到美国治疗,经过一整年的精心治疗与护理,她的身体完全康复,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彻底治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点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嗯。”
他的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欣然。不论过去有么多遗憾,只要她能健健康康的,这便很好。她爱上了一个既有能力替她摆脱父母控制、助她完成梦想,又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人,这也很好,所以他没什么好不甘心。
可他的心,明明那么清醒地痛着。
久别重逢,不论过去怎样,都已经回不到从前。
咖啡厅的空调开得很足,她觉得有点冷,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温热的咖啡杯,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去,瞥见她左手中指上光芒闪烁的花朵钻戒,目光一黯,不适地移开目光。
她浑然不觉,低头看着咖啡上的心形拉花,掩饰着内心的尴尬,慢声细语道:“之前听瑾非说,你们一起考上了云中大学,你一直都很照顾她。”
“大家都是朋友,理当互相帮助。”他的语气淡淡的。
“听说……你现在是一名外科实习医生?”
他目光清浅,“是。”
听说……听说……曾经最熟悉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关于对方的一切,都只能是听说。整整六年,遥远的太平洋彼岸,他是否该庆幸她对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他悄然地捏紧了手掌,终于移开了视线。
玻璃橱窗外的阳光很好,现在正是她喜欢的夏天。
咖啡的芳香萦绕在鼻尖,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默默无言。
时过境迁,如今各自身边都有了另一半,该怎么掌握分寸彼此心知肚明。所以,说什么都是多余,连一句“好久不见”似乎都没有必要。
就仿佛他和她见面,只是为了一场正式的告别。
夜幕深沉,满身疲惫的祁迹在门边的密码锁上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门自动打开,客厅灯光如昼,厨房飘来饭菜的香味。
回来之前,何焕告诉他,杨小姐在路上遇到了白钰衍,白钰衍逼停了她乘坐的出租车。他们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之后杨小姐一个人去了商场,接着又去了蛋糕店。
他将公文包放在玄关处的架子上,换了拖鞋,脚步“沓沓”地向厨房走去。
正专心做饭的杨知言没发觉他的到来,他索性不出声,身子斜斜地倚在厨房的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
她父母经营一家中餐厅,她以前总会去餐厅里帮忙,所以她从小就做得一手好菜。这些年她在美国上学,他请了保姆照顾她,她仍然会抽出时间亲力亲为地做一些家务。
她煲好了汤,拿着湿抹布将砂锅从灶上端起来,转过身来的时候不经意地扫到他,眼睛一亮,放下砂锅,高兴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你回来啦?”
为了不这么快见到他,她早上特意提前离开酒店,突然主动回来,显然是因为见了白钰衍心虚的缘故。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她的自觉还是该恼火她的刻意,胸口始终们这一口气,板着脸把她的手从腰上掰开,语气冷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我应该在哪儿?”她仰着头冲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家的地址,你不是早就让何焕故意不小心透露给我了么?”
他不自在地挑了挑眉,这才注意到她剪了头发,顿时有些不悦,“你剪了头发?”
“嗯,早几天剪的。”她点点头,兴致勃勃地问:“好看吗?”
他随手撩起她的几根发丝,意有所指道:“怎么,想从头开始?”
她“噗嗤”一笑,嗔怪道:“你怎么会有这么老土的联想?”
他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只是语气仍旧不善,“还好没染色。”
“嗯?”她大为疑惑,“如果我染了呢?”
他低头看她,口中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丑。”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下回试试。”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目光审视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努了努嘴,“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道歉?”
“好,我道歉。”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对不起。”
她瞬间愣住,他果然已经拿道歉当家常便饭了么?他逼视着她,问道:“你呢?不打一声招呼自己偷偷溜回来,这算什么意思?”
他离得很近,高大的身躯无形中有一种压迫感。她不喜欢他的措辞,她已经跟他提过此事,做到了对他的尊重,他没同意而已。他们是情侣不错,可是什么时候她连替自己做决定的权利都没有了?然而,眼下的情况明显不适合摆事实讲道理。
她目光微闪,声音很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主意已定,所以,你反对无效。”
他的目光骤然收紧,声线却依旧温和:“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家?你知道,只要你坚持,最后我都会向你妥协的,不是吗?”
她的大脑自动过滤了他的后半句,脑中只剩下两个,“回家”。
回家?也对,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的家也算得上是她的家吧?
她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避重就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回味一下单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