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迹有一瞬间的讶异,似乎他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她的指责反倒让他冷静下来,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忽然冷笑一声,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你就那么在意他吗?既然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是不是应该约他见一面,跟他正式道个歉?”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一个道理,跟思想偏激的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她点点头,“你说得对,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心在她毅然决然的背影中疼到窒息。
回到客厅,两名阿姨正在打扫客厅,祁母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妆容精致的脸上难掩倦容。
如此奢华的豪宅,酒终人散以后一样只剩落寞。
杨知言稍稍调整了情绪,挤出一丝笑容,“阿姨。”
祁母点头,往她身后瞄了一眼,“祁迹呢?”
话音刚落,祁迹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飘来,“我刚刚跟林颂多聊了几句。”他扫视一眼客厅,问道:“爸回房休息了吗?”
“嗯,你爸感冒刚好,容易疲劳。”祁母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晚状态不对,可杨知言还在这里,她也不好多问。
祁迹目光微闪,“我去看看爸。”
祁母默许,视线复又移到杨知言的脸上,语气平和道:“你留下来陪我坐坐吧!”
祁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紧张。杨知言淡然应道:“好。”
祁迹上了楼,祁母用眼神示意杨知言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从容就坐,镇定自若地看着祁母,等她先开口。
祁母没有功夫跟她云里雾里地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原本我们不应该过多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不过作为祁迹的母亲,我还是要说一句,祁迹很喜欢你,这些年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如果你也爱他的话,就应该懂得体谅他,而不是让他总为了你分心。”
杨知言轻轻挑眉,等她继续把话说完。
“他每天都很忙,要做很多事情,不能一直像普通人一样有很多时间跟你风花雪夜地谈恋爱,等你们结婚了,你的生活也许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未来。否则,等到结婚才发现生活跟自己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太大的话,再回头会麻烦许多。你是女孩子,感情一旦得不偿失,付出的代价远远要比男孩子大出许多。”
她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理智客观。
“您说得很对,每一段感情都存在一定的风险,女生作为弱势的一方,的确应该更加慎重。”杨知言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当初您当初是在伯父事先跟您签下保证协议确保您在感情当中不会有任何损失的前提下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吗?”
她说到前半段的时候祁母还在暗自庆幸她有自知之明,结果后半句话锋突变,祁母瞬间变了脸色。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过,她感到深深的羞辱,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敢直接这么下她的面子。
杨知言并不是那么在意她,也就不会被她的话刺痛神经。她若无其事地笑:“我知道我跟祁迹之间存在怎样的差距,也知道感情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常常会觉得没有信心。不过,人生嘛,本来就充满了随机性,遇到了,合得来,就在一起;相处久了,觉得厌倦,就分开。人生这么长,每个人都有无数种选择,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您说对吗?”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祁母,脸上始终浅笑吟吟。
她这番绵里藏针,直接堵得祁母哑口无言。祁母原本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丫头聪明刁钻、牙尖嘴利,自己倒被她反将一局。
祁母脸色时红时白,祁迹还在楼上,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好发作,更何况来者是客,她总不能失了体面。
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而非认可。
祁母敏锐地捕捉到重点,看来何焕没有撒谎,她确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一次,是她大意轻敌。
见她许久没说话,杨知言冲她大大方方地笑,目光一派清明。
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脆弱到把情绪直接摆在脸上。祁母挑了挑眉,很快恢复先前的笑容可掬,点头说道:“当然,我们都希望你们会幸福。”
楼上书房,祁父也在跟祁迹谈论杨知言的事情。他此前无意中从何焕口中得知她跟父母感情很淡,对此感到十分惊讶,这次便借着机会问祁迹:“听说她在美国的时候不怎么跟家人联系,莫非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责怪她的父母?”
祁迹微怔了一下,发现没有合理的解释能够替她掩饰,于是笑笑说:“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但实际状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只是比较被动而已。”
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的杨知言从小就深切地感受到父母的偏心,明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刻意讨好也无法改变这种偏见,索性放弃对获得平等对待的奢望,主动将自己在家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久而久之,与家人的关系就变得被动。
祁父坚皱了皱眉,“父母始终是父母,做子女的不应该跟父母计较太多。她看上去很冷淡,这样不太好,会让人觉得难以相处。”
祁迹微笑点头,不再多言。
祁父看出来他很维护杨知言,不愿意听到对她不好的话,只得就此打住。
祁迹没有在楼上待太久就下去了,听说他们要回去,祁母有一瞬间的讶异,这里是祁迹的家,他与杨知言交往多年,这么晚了就算一起留下来住也是情理之中。
她看了看一脸淡漠的杨知言,视线缓缓移到祁迹脸上,到嘴的话硬生生改口,“好,让李师傅开车送你们回去。”
祁迹喝了酒,不宜开车,因此欣然接受。
祁母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至于那些礼物,我明天再专门派人送到你们住的地方吧!”
杨知言扯了扯嘴角,“那就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