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执意要逼她回去,他大可以在楼道,或者一楼的大堂里等她。所以,这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无路可退的苦肉计么?
她不禁对他的算计有些反感,脸上却始终波澜不惊,回过头对站在身侧的白钰衍说道:“抱歉,我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他点头便小跑着飞奔过去。
他停在原地,隔着蒙蒙细雨凝望着匆匆跑向另一个男人的背影,嘴角一点一点变白。
见到他们出双入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祁迹真的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可他只能拼命地克制着,直到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地走向自己,他眼中的冷意总算一点点褪去。
她走到他面前,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走吧!”
他二话不说地转过身打开旁边的车门。
一路上,他一个字也没说,下颌紧紧地绷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悦。方向盘握得很紧,车速却很平稳,看得出来他的克制。她心中百味陈杂,因为无话可说,所以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很快到家,杨知言一言不发地回屋,祁迹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冷漠的背影,脸色一点点由黑转白。
她背对着他,反手关门,身后忽然传来“轰”一声闷响,她本能地回过头去。
祁迹倒在了地上。
她心中一颤,立刻飞奔过去,惊慌失措地大喊:“祁迹!”
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慌。他照顾了她太久,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强大,以至于她一直潜意识地认为,像他这样无坚不摧的人,永远都不会倒下。
祁母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看见平时强壮得不得了的儿子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昨天一接到妹妹陈蓉的电话,她立刻就打电话给祁迹,结果他却一直不接,后来索性关机了,问何焕,何焕只说老板不在公司,不清楚他的行踪,她只好亲自到他们住的地方去找,结果人根本就不在。
谁成想,一大清早接到的却是他晕倒住院的消息。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她回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杨知言,语气冷厉:“你,跟我出来下!”
杨知言于是跟她出去。
走廊上,祁母刚要开口,杨知言便抢先一步说道:“这是我和祁迹之间的事情,所以我认为我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想知道点什么,可以等祁迹醒来以后问他。”
“什么?”一向举止得体的祁母瞬间被她的态度激怒,上一次看在她头回登门的份上让着她,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仗着祁迹对她的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积压已久的怒火“噌”地直往上冒,音调陡然拔高,“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吗?那你告诉我,你跟白钰衍之间是什么情况?还有,你为什么去找梦恬?”
“这同样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想知道,就去问姚梦恬。”
祁母气得发抖,“你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敢这么目中无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祁母,“因为我跟祁迹是平等的恋爱关系。”
所以,轮不到任何人对她呼来喝去。
祁母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浓浓的讽刺,“六年,整整六年!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住的都是我们祁迹的,到底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杨知言喉咙哽了一下,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坦然地直视着祁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吗?祁迹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除了第一年的疗养,后来的五年,她都坚持自己支付自己的生活所需,话不说得太明白是因为不想伤害祁迹的感情,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固执非常不满。
祁母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认为事实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可她心里也知道,杨知言家虽比不上他们家财力雄厚,但供养一个女儿在国外读书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祁迹从来不肯说起他们交往的细节,她便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将杨知言就是那种攀龙附凤、只会花男人钱的女人。她语气刻薄地说道:“就算不是又怎样?难道你能否认你跟祁迹交往就一点功利心都没有吗?”
虽然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可杨知言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她的话刺痛,她毫不犹豫地反击:“他是很优秀,可还没有优秀到让我不管是否合适一定非他不可的程度!”
“你证明给我看。”祁母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早就想让杨知言知难而退,今天总算找到了机会。
“怎么证明?”杨知言目光冷凝,“跟他分手吗?”
祁母眸光一利,如果能分手那简直再好不过,她跟祁迹,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熟料,她却忽然一笑,语气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跟他分手。”
她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那么做的话不仅不尊重祁迹,也不尊重她自己。
“如果我跟他分手,那一定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是目前我们并没有走到这一步。至于你……”她无惧无畏地看着祁母,冷静的目光显得异常犀利,“不管你有多不喜欢我,他都做到了在你我之间保持平衡。”
哈!还真是冠冕堂皇!瞧她这副模样,分明是有恃无恐。祁母冷着脸,这个女人太有心机,她不想争论什么,不过今天的事情让她彻底下定决心,她绝对不会同意这个女人嫁进祁家!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所以我先告辞。”杨知言毫不犹豫地转身,刚走出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停下脚步,侧目冷睨着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好像来自同一座城市。”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不防地一句话,令祁母瞬间瞪大了眼睛,脑中浮起六年前的情景。
六年前,她去医院看望尚还躺在病床上的杨知言,听说她答应跟祁迹去美国,震惊之下心中大为不满,当时她就预感到了事情不妙,可是无论她怎么劝,祁迹就是一个字也不肯听,所以她想从杨知言身上入手,她打算给杨知言一笔钱,让她拒绝祁迹的好意。她好不容易抓住祁迹离开医院的空档去找她,结果她却一直躺在床上昏睡,她等了很久,担心祁迹回来,只能提前离开,离开之前,她忍不住跟陪她一起过去的保姆抱怨,小地方上的人就是精明,为了抱紧祁迹这颗大树,就算才认识几天也要丢下自己的家人跟着他一起远赴美国。
她居然全部都听到了!祁母惊得呆在原地。所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坚持不愿露面的原因?
外科在五楼。
总算空下来的白钰衍摘下眼镜,起身走到窗户边向远处眺望。茫茫人海之中,他一眼看见拎着包匆匆离开的杨知言。她微低着头,一路行走如风,发尾轻盈地扬起,只是背影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重。
他的同事在半小时前告诉他,他女朋友的表哥,清禾集团的祁总生病住院了,就在他们医院顶楼的vip病房。
她居然这么早就走了。他情不自禁地蹙眉,外界盛传祁迹对她如何深情,可他却总能从她脸上清楚地看到不开心。
知言,你,过得好么?离开的这些年,得到的比失去的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