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三日,倒还算是风平浪静,众人恭迎了太子出祈跪寺之后,太子像是被神佛指点了般,竟焕发一新,双眸生辉,次日便嚷着要去山中狩猎,道是昨夜梦见了一只白狐,应是吉兆。
林楚墨觉得不妥,想奉劝太子早些起驾回城,可太子不但不听,反而驾上了骏马,看样子是非去不可了。
“殿下好身手,既然如此有兴致,那臣愿陪同。”
端王言着,也跨上了骏马。
林楚墨抬头,只见天色阴阴沉沉昏昏暗暗,乃下暴雨的前兆,便道:“殿下,灵山山势本就险恶,加之风雨欲来,怕是此时出去不太好。”
“诶,大公子不必杞人忧天,本宫今日愈发神清气爽,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如今好不容易来此一趟,岂能浪费这大好时光,待本宫去猎得一只白狐来,再与爱卿们一同分享。”
言落,挥鞭而去。
端王本就是好玩之人,踢了踢马肚,一边嚷嚷着‘太子殿下等等我’,一边跟着追了上去。
林楚墨还欲相拦,无奈这太子充耳不闻,便看了看林楚河。
林楚河意会,自也驾上了一匹马,勒住缰绳道:“兄长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殿下。”便挥鞭跟了上去。
再抬头,天色又暗了暗。
悟清寺是深山中的灵寺,庙宇中得道高僧众多,林楚墨从前也曾与这寺中的僧人有过交集。
见遁着云雾而去的三匹烈马,老方丈手中的念珠突然一断,幸得及时接住,避免了散落一地而惊动他人。
“看来,此乃天意啊。”
老方丈自言自语,冉冉行到了林楚墨的跟前,行了个僧人之礼。
“施主,好久不见了。”
林楚墨转身,见是上次准备为自己梯度的长老,便是礼貌待之。
“长老。”
“施主,眼见将要落雨,不如到寺中小坐,避了这场急雨吧。”
“也好。”
林楚墨也想与旧人好生叙叙旧,便跟着老方丈走了进去。
墙院一角,乔昕悄悄然爬在转角的窗户边上,眼睁睁睹到那林楚墨跟着和尚走了进去,心中一喜,想着昨日自己要出门被他逮到了禁足,实在不痛快,如今见他有事,定是无暇顾及自己,便在侍卫散去之后,蹑手蹑脚跑了出去。
“凤延神草,今日我定要寻到你。”
乔昕暗暗下了决定。
这一路上,但凡石头,都被她翻了个遍儿,犹记得娘亲说过,这凤延神草,百年难得一遇,喜阴喜寒,专生在那终日不见阳光的大石头底下。
于是,为了寻到大石头,她翻山越岭,爬坡上坎,不知跌了多少跟头,惹了一身泥灰都未曾寻到,实在不甘心。
幸得昨日被禁足时,她同这里的一个小僧人询问得知,在这悟清寺往东走,有一片茂密的丛林,那里都是珍贵的药材,不过周围被悬崖峭壁围绕,故而危险重重,所以寺中僧人极少会去。
“看来是一方未被挖掘过的珍贵之地啊,那里可能就会有凤延神草。”
乔昕下定决心,便悄悄偷了一匹马,一路往东奔了去。
南煜国,莫丞相府。
府中阴气森森,寒风渗人,虽近日有阳光落下,却依旧冷到刺骨,也不知是这府邸风水不好,还是有冤魂不散。
丞相莫耘手持一根小棍,正挑逗着鸟笼中的金丝雀儿,通体羽黄,娇小机灵,圆不溜丢的大眼睛却恐惧的瞪得大大的,平日里不甚吵闹的它今日竟张着嘴不停的嘶叫,直到那嗓子嘶哑,也不曾停下。
这鸟如同炸了毛般,不知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一旁的莫耘却不觉得吵闹,反而咧嘴笑了起来,有些狰狞。
“禀丞相,陛下已经到了灵山。”
身着盔甲的小将士匆匆来报。
莫耘手上一停,用指甲将那小棍生生掐断。
“一炷香之后,动手。”
“是。”
小将领命,正要退身下去,莫耘唤住了他。
“对了,萧家军的名册捋出来没有?”
“禀丞相,捋出来了,方才已经派人手抄一份送来了,想应该快到了。”
“嗯,其中有没有什么人不在名册。”
小将士想了想,道:“当时死人太多,我们分查了两个月,捋出了一份名单,但是这份名单中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的确少了一个人。”
“谁?”
莫耘警觉起来,萧家军可是他的大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放过。
“禀丞相,此人并非无名小卒,乃罪臣萧澍最得力的左前锋,叶子尧。”
叶子尧,那位曾协助萧澍大败大魏的左前锋,那位令敌军谈虎色变的左前锋……
莫耘往后一步踉跄,冒出了一身细汗。
“去,去挖地三尺,都要将这个叶子尧给我找出来,快去。”
看着倏然怒火中烧的莫耘,小将士片刻不敢耽搁,撞撞跌跌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噩梦谁人不曾做过,不过有的人惧,而有的人不惧,像莫耘这样的人,只惧人,活生生的人。
金丝雀儿还在不停的嘶叫,回廊尽头,一位缟素裹身,披头散发,神情涣散的莫唯依撑着晃晃悠悠的身子,挪了过来。
她也曾做过噩梦,梦见死人成堆,血流成河,梦见魑魅魍魉扯着自己的脚要将自己拖进地狱。
而她,惧怕梦魇,惧怕闭眼。
“爹当真要动手了?”
她问。
莫耘斜斜看着她,竟无丝毫父女情谊。
“小依,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没想到竟被吓成这样,怎么?萧澍又来你梦里索命了?”
若是能梦到澍哥哥自然是好的,可惜她一次都未曾梦到,想来是澍哥哥到死都不肯原谅自己。
“爹,你这是想要杀尽所有人吗?若是这般,不如连女儿也一起杀了,也让我去陪陪澍哥哥。”
“哼,”莫耘讥笑一声,“小依,你以为你还配吗?”
红肿的眼眶中再次染满了泪水,莫唯依崩溃的跌坐到了那湿润的地上,想是憋了许久,竟嚎啕大哭起来。
“我是被逼的,我没有想过要害澍哥哥,我没有想过要害萧家军,爹,这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哭声震耳欲聋,可莫耘却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