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
林老爷手持玉杖一个不稳,踉跄了一小步。
“什么意思?难道昕儿的心疾还未痊愈?”
孙大夫低眉顺目拱手道:“禀大人,乔小公子的心疾从未痊愈过,只是这十年来一直被药物压制,加之乔老侯爷与大公子照料有佳,故而未曾复发,您也知道,中了胭脂凝的人,保命都是极难的,更何况痊愈了。”
胭脂凝是世间三大奇毒之一,生长在只有魑魅魍魉才能到达的寒山之峰,虽说曾有过解药的记载,可却未曾寻到过治愈的病例,想来也是个唬人的传闻了。
“我以为乔懿寻到了方法,没曾想…没曾想…”
林老爷慈爱的目色露出丝丝悲凉,强行从乔昕身上移开,朝孙大夫道:“那且多劳烦孙大夫了,昕儿这病,还得指望您啊。”
“小公子乃贵人之相,大人与大公子不必担忧,我这就去重开药方,保证小公子能在今日日落之前醒来。”
言着,退了出去。
乔湛夕先人一步,挡住了林老爷的步伐,踏上床阶为昕儿掖好了被角,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只感觉胸口一疼,实在不是滋味。
他从未如此上心。
从前只知乔湛夕顽劣不拘,今日这番怪异之举倒是让林老爷瞧出了些许端倪,他有些踌躇,有些难以启齿。
说来都是晚辈,说来这些都不管他的事,但是又不得不说。
“湛夕啊,就让昕儿留在我太尉府中休养吧,你我且都出去,让她好生休息。”
乔湛夕不动声色,只是握着乔昕的手不放。
“还是林伯伯出去休息吧,昕儿自小一哭闹只要我握住她的手立马就笑,如今她病重难受,我作为兄长如何不管,若她醒来见不到我,定会心慌了。”
乔府两位公子性子固执是出了名的,乔老爷虽是有些心事,但终究还是未曾说出口,正犹豫着该不该出去时,又闻听门外来报。
“禀大人,乔侯爷到了。”
仆人话音刚落,乔湛夕的目光凝滞在了半空,二话不说忙跃下了阶梯,想要夺门逃去,谁料刚一将门推开,便硬生生撞在了一堵肉墙之上。
乔懿黑着脸将乔湛夕提了起来,抛在地上。
“好你个逆子,今日看我如何收拾你。”
子惧父,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乔湛夕虽玩世不恭,但乔懿就是他的软肋,见到乔懿便像老鼠见着猫一样,也不知是这十几年被打怕了,还是来自于晚辈天生的忌惮。
说来今日一大早并非是这太尉府先热闹起来,就在那初阳才将蒙蒙爬上山崖之时,乔懿的房门便被人敲开了。
来者是府中一小厮。
“老爷,昨夜小公子受凉,林老夫人欲请宫中御医前去诊治,被林太尉拦了下去,换成了孙大夫。”
乔懿看那小厮一眼,“那昕儿如今病情如何了?”
“已经被孙大夫压制了,不过仍需卧床几日。”
“好,知道了。”
乔懿眉色凝重,却是信得过林太尉,只派了府中侍女知春前去打探,谁料这知春在经过大公子院落时被乔湛夕的丫鬟知夏拦了去,套出了乔昕在林府病重的消息。
乔湛夕可是一个急性子之人,虽被禁足反思,但但凡听到乔昕有难的消息,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便在知夏的帮助下跳窗逃出,从后门直奔太尉府而来。
当乔懿得知这个消息时,太阳已完全露出了头,连忙放下了手中之事匆匆赶来。
而乔湛夕被乔懿这一呵,知道自己行迹败露,不敢言语。
单单留下了一个知秋在房中照料乔昕,众人移步到了太尉书院。
乔湛夕跪在中央,乔懿手上的武器变作了一根鸡毛掸子,狠狠的抽打在乔湛夕的身上。
“我让你混,我让你没有规矩,我让你擅闯太尉府,我打死你…”
鸡毛掸子虽比木棍细,但抽在身上却不比那木棍轻,反而力道集中在了一处,更疼了。
乔湛夕哭天喊地,却是死不认错。
乔懿一怒,“怎么?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爹没有冤枉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将昕儿带走,我想将她…”
“还说!”
鸡毛掸子起起落落,乔湛夕疼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林太尉见他如此痛苦,实在看不下去,忙上前拦住了乔懿再欲挥下去的手。
“侯爷不必如此恼怒,想来是湛夕与昕儿从小一处长大,感情深厚,故而才这般莽撞,且都是些小辈,又未曾闹出什么风波,何苦一直为难他啊。”
乔懿沉了口脾气,将鸡毛掸子往乔湛夕身上一扔,回道:“还是林兄高见,他们二人从前形影不离,家人情深,想是此刻突然分开有些难以接受罢了,待我回去定然好生教导他。”
“是啊,一家人突然分开,难免让人伤怀,不过还好,昕儿是在林府之中,两家相隔不远,若是思念,一刻钟的路程便到了,还能促进两府往来,如此甚好。”
林太尉道。
听他们之言,乔湛夕只感觉心中越发难受,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竟突然站了起来。
见他起身,林老爷有些诧异。
“你们错了。”
乔湛夕忍着抽疼的身子,只想将心里之言道出。
“什么错了?”
林太尉问。
“呵,你们都错了,”乔湛夕顿了顿,“什么亲人情深,我告诉你们,我对昕儿,我对昕儿…”
‘啪!!!’
乔大公子话未说完,乔懿已抡起了拳头,毫不吝啬的砸在了自己亲儿子的脸上,乔湛夕被这强大的力道一击,摔在了地上,脑子一片混乱,忍不住强咳了几声,用手一抹唇角,竟有血渍。
“这…这…”林太尉看得愣住了,左右不知所措。
乔懿上前一步又踢了乔湛夕一脚,“胡言乱语,昨夜想是又饮酒了,还不给我滚回府中去,难道还要我来请你吗?”
“呵…呵呵…”乔湛夕闪着比唇角还要红灼的眼角,仰头卑微的望着乔懿,“爹,您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知道什么?你还不给我闭嘴?难道还嫌被我打得不够?”
擦净了血渍,乔湛夕颤颤巍巍扶着地面坐起。
“爹,我可以不顾,但你总得问问昕儿,若她不愿,岂不是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