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间各有各的喧嚣,正如这青楼里面有的也是青楼的喧嚣。
这里男声与女声相互掺杂,娇嗔的责怪与嬉笑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荡漾着各种香粉与胭脂的味道,因为混杂的缘故,原本应是香味的东西变成了刺鼻的气味。
楚靖骁打量着青楼的客人们,其中不乏一些穿着丝绸锦缎的官宦子弟。
女子赖在楚靖骁的怀中,拉着他的衣襟将他往里面领。楚靖骁任由她带着,一直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包房。房子里面熏了很重的香,味道很呛。
女子在他身后轻轻将门关上,随后一下子搂住了楚靖骁的脖子,柔声道:“公子是想喝酒呢,还是想.....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要先给银子的。”
楚靖骁应和地笑了一下,随手掏出了几两银子。
女子看见银子的时候没有像其他娼妓那样迫不及待地拿,而是再次贴近了楚靖骁,道:“公子身材这么好,是不是常年习武啊.....”
“.....先陪我喝两杯如何?”
楚靖骁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女子的眉毛轻挑了一下,随即挨着他坐下来。她摆好了两个酒杯,又在杯中倒满了酒。
“那我敬公子一杯可好?”女子端起其中的一杯,示意楚靖骁。
“好。”楚靖骁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的酒杯在半空中重重地碰上了,清澈的烈酒从杯子里倾洒出来,沾湿了女子的手。
“公子这是做什么呢?”女子望着两杯几乎被洒光的酒道:“这虽然算不得琼浆玉露,但也不是便宜的货色,你也太暴殄天物了。”
“暴殄天物?”楚靖骁缓缓地起身,向着女子走过去。他轻轻地将女子肩膀上垂下来的发丝放到了身后,低声对她道:“我们两个,究竟是谁暴殄天物呢?”
女子的头发猛然披散开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那支发簪已经被楚靖骁拔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有我母妃的东西?”
楚靖骁冷冷地睥睨着她,他没有做任何可以危及到女子生命的事情,但女子已经失去了刚才引诱他进来时的那种淡定,她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从震惊到恐惧最后到无可奈何的嘲讽,她苦笑了一声,道:
“她生前为你起名骁,看来是对的。”
“你是谁?”楚靖骁依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着她,如同狼群的首领望着一只企图逃跑的兔子。
“你不记得我了......”女子艰难地起身,与他目光相对。“也难怪,她死的时候,你才多大啊。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楚靖骁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让他无比的熟悉。他依稀记起来,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之后,他将这个女人与关于那件事情的一切,都甩给了过去。
“月.....月泽?”楚靖骁喃喃地念着这个许久没有叫出的名字,一时间陷入了恍惚。
“想起来啦,我的小皇子。”月泽将酒杯再次倒满酒,不过没有喝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你跟你的母亲真的很像,这张脸上,不,是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让人恶心的气息!”
楚靖骁后退了一步,道:“你是管事宫女,怎么会在青楼中?”
月泽笑了笑,道:“当然是......为了你的脑袋啊!”
浸过毒液的银针如同倾巢而出的马蜂一般朝着楚靖骁刺了过去。楚靖骁一惊,随即拉起了铺在桌上的桌布。而那张艾绿色的布匹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把柔韧的软剑,将那些飞过来的银针悉数打向了旁侧。
月泽早就料到如此伎俩对楚靖骁是没多大用的,她一个箭步跳上了那张桌子,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匕被她抽了出来,直直的向楚靖骁扎了过去。
楚靖骁看着眼前几乎杀红了眼的月泽,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此雕虫小技对他而言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向前一步握住月泽的手腕,随后一脚将那桌子踹了出去。
木桌被巨大的力量扔了出去,装在花鸟屏风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月泽也随着声响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像是脱离了水的鱼一般,任由楚靖骁一掌打了出去。
她被打到了那张被摔坏的桌子旁,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呕了出来。而楚靖骁只是冷漠地望着她,他刚才留了余地,所以清楚月泽不会被这一掌打死。
“我母妃与你相处那么久,竟然从未发现你是个用毒的高手。”楚靖骁望着地上散落的银针,以及被泼洒出来的酒淡淡地道。那些洒出来的酒此时已经变了颜色,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炭色。
“她若是发现了,也就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了。”月泽捂住自己的胸口,妄图起来,却无意中撞开了柜门。而柜门打开的那一刻,楚靖骁的猜测再次得到了印证。
一具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尸从柜子里掉了出来,女尸俩上浓妆艳抹,身上戴着便宜的珠宝,一副艳俗的样子。
“恐怕这才是这里的主人吧?”楚靖骁问她。
月泽无奈地仰了仰头,道:“对。她才是这里的老鸨。我只是一个杀了她,将其取而代之的冒牌货罢了。”
“扮什么不好,偏偏装扮成老鸨?”楚靖骁云淡风轻地道,说着他还搬起椅子,面对着月泽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想了多少方法接近你吗?不过那些都被一一否决了。后来想了想,要接近你,还是得从你身边的那个傻子道士下手。他那种人自诩清高的很,也没脑子的很,几个姑娘就被弄得不知所措了。”月泽像是认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恐怕那些刺杀我的人中,也有你咯?”楚靖骁以一种话家常的语气问她,但是眼底已经露出了狠厉的杀意。
“我说没有,你相信吗?”月泽冷笑道。
“不信。”
“信不信随你,没有就是没有。”
“那我母妃的簪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问题再次回到开始的时候,但月泽忽然笑了起来。楚靖骁静静地等着,等着那突如其来的笑结束。
“我若是不回答你,你会怎么样?”月泽瞪着楚靖骁道。
“那你再次开口说话,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楚靖骁也笑了,他忽然豁然开朗起来,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