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江道长实在不必这样谨慎。”
沈云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看的江怀瑾微微一笑，端起仆人送来的茶，轻抿了一口，接着道：“我还没有龌龊到给你们的茶里下毒。”
“我看你还是有话直说的好。”楚子靖也在盯着沈云，他此刻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直说？也好。”沈云放下茶杯，目光从江怀瑾扫到了地上，像是想给自己的目光找一个安放的地方。
“我知道二位要去哪里，不，或者说我知道江道长你的目的。也知道你此后的行程。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江怀瑾的表情稍稍变化，但仅仅是片刻，又渐渐恢复了平静状态，他看着沈云，用一种没有敌意，但绝不友善的声音说：“在说这件事之前，不如请阁下为我们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们二位都是聪明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要处死的不过是一个害死梅妃的宫婢而已。”
“所以，你是想和我投诚咯？”楚子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仍然挂着冷笑。“若是如此 ，丞相还是省省吧。”
“.......”沈云再次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后感叹道：“三殿下还是如此，与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啊。”
“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呢？”楚子靖微微一笑，此刻他的手握着画影剑的剑鞘，而剑鞘上的纹路此刻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掌。
“不用急着拒绝我。正如我所说的，我们是有共同的目的。江道长想去找东皇太一，那么三殿下就真的不想知道梅妃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沈云叹了一口气，语气突然柔和了许多。
“子靖，本来这些父辈的事情是不该牵扯到你身上的 。但是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我并不想从你们身上榨取什么，只是想弄清楚一点必须知道的事情罢了。你信我也好，怎样也罢。我知道你从小谨慎，但我真的没有可以取信于你们的东西。因为我在此之前曾经允诺过别人，永远都不去提这些事情。”
“.......提不提也无所谓。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提。你是真想当好人还是另有所图，包括你说的合作，在你叫人绑了他的时候就已经与我无关了。”楚子靖冷笑了一声，冲着江怀瑾道：“该走了。”
江怀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子靖已经拉上了他的胳膊。他用力很大，像是如果江怀瑾不同意，立刻就会拖着他走一样。
江怀瑾看着楚子靖拉着他手腕的手，那双手因为用力，骨节已经微微发白了。楚子靖的力气很大，但江怀瑾此时已经感觉不出疼痛了。
他想起了带着自己走的那只小白狐，以及那幅诡异的画，那个被打血肉模糊又被扔进地牢的婢女，以及作那幅画的女子坠入深渊时的模样。
江怀瑾知道楚子靖的母亲是楚帝的一个封号为梅的妃子，并且他从未见过梅妃，但是，就在楚子靖拉起他的那一刻，他却觉得梅妃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诡异莫测的联系。
像是有什么人将他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捆绑在了一起，那感觉糟糕到了极点。
.......
“大人，真的不用拦住他们吗？”
待江楚二人最终消失在了沈云的视线里之后，沈云身后的屏风里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他一身夜行服，蒙着面，走路如同羽毛落在了深潭中，不见声响。
“朔风，不必了。”沈云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说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同意，刚才只是用绿竹那试探一下楚子靖罢了，这样即使合作不了，至少也可以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敌人。”
“你确定那个道士见到了那幅画了？”
“是。”被称作朔风的男人低着头回答到，看起来他是想让高大的身体尽量不太扎眼
“我这些年拼命的去寻找跟她有关的东西，想知道她进了楚宫都经历了什么，甚至殚精竭虑地帮她的儿子成才，到如今总算是有结果了.......”
“那真是恭喜大人了。”
朔风将头压的更低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沈云无奈地撇了那个大家伙一眼，道“万不得已的时候楚子靖也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颗弃子啊。”
.......
江怀瑾撩开了遮住右手腕的袖子，发现自己白皙的手腕上此刻已经红肿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脸茫然地望着楚子靖。
而楚子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他，投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的孟寻夏。
“你爹怎么没把你带走？”楚子靖问她。
“........”
“也是啊。像那种见到自己女儿第一反应竟然是咬牙切齿的爹，你不要也罢。”楚子靖眉梢微挑，走到了孟寻夏的身边,向她伸出了左手。
“.........”
孟寻夏听完这话不再哭了，只是依然不说话。她没有扶楚子靖的手，而是默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那个娇俏可爱的大小姐早已变成了一个一头青丝凌乱，青襟锦衣尽是泥痕的乡野丫头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楚子靖嗔怪地撇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后，才将手收了回来。
“不知道。”
“那就跟着我们好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但总比流落街头要好的多了吧？”
“......不怕我给你们添麻烦？”孟寻夏的声音嘶哑。她用并不干净的手揉了揉哭的红肿的眼睛。
“没什么可麻烦的，你都烦了我一路了。何况日后的事情恐怕你想麻烦也做不了。”楚子靖说着说着，突然意味深长地望了江怀瑾一眼。
只是一直沉默着的江怀瑾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江怀瑾望着南边的天空。
在南边的屋檐与天穹交接的地方依稀看得见暖红色的灯火。此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刻，但郢城的夜市已经按耐不住，此时隔着一片阴暗的树林，还可以听到不远处人声的喧哗，江怀瑾在青山镇听到过这样的喧哗，那是各路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才有的声音。
“楚公子.....”江怀瑾喃喃地开口道，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可否帮我解释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