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小狐狸，你要带我去哪啊？”

江怀瑾望着小狐狸。

小狐狸一边用尾巴盘着他的白靴，一般将他往长廊上引。江怀瑾觉得他与这个小狐狸实在有缘，便跟着小狐狸前去了。

小狐狸带着他穿过了那片松林。江怀瑾在穿越松林的时候偶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中只有一个月亮，月光不刚刚入夜的时候那般清亮透彻，没有云朵却朦朦胧胧的，甚至隐隐发着红光。那红光转瞬即逝，像是鬼魅的影子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小狐狸身手敏捷地跳上了高墙，想跑出这院子。江怀瑾觉得为难，但还是按照它的指引，飞身上了墙面。

奇怪的是，本应该封锁院子的法阵像是偷懒睡觉了一般，并没有起到效果。江怀瑾一上一下都非常顺利，既没有看见成片的大雾，也没有看见幻境中走不出去的迷宫。

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府邸，虽然表面看起来朴素，但其实华丽。大体一看，应该能发觉这家主人很喜欢清静，因为外面到处都是经过专门修剪的松树，已经枯黄但是别有风韵的竹子，平淡如淡墨的亭台楼阁.....江怀瑾很难想象将他抓来的人，竟然喜欢隐于市中偷闲之人喜欢的格调。

小狐狸仍然跑着，他带着江怀瑾穿越了一片枯萎的竹林。竹林的尽头，是一座看上去有些残破的房子，那间房子在这些精修的房屋之中像是达官贵人中混进了乞丐，十分扎眼。

小白狐将他送到这里，便纵身跃入了黑暗的松林，再也没了踪影。

江怀瑾好奇地打量着这间房子，决定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这只小狐狸一定让自己看的。

房间里面积着厚厚的一层灰，那灰的厚度和他与楚子靖在汉北镇住的屋子里的灰有的一拼。江怀瑾的白衣再次蒙尘，不过他也不在意。屋子看上去不大，但走进来却好像没有尽头。他不知穿了多少走廊，终于看见了一间房子内，有幽微的火光。

他顺着火光走，来到了一间逼仄如棺材般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两件东西，一副顾在墙上的长长的画卷，和一盏将要熄灭的油灯。

江怀瑾上前打量那副画，那画中的内容让他毛骨悚然。

最左边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宫服的女子，那颜色在楚国是只有正房可以穿的。那女子身形瘦削，面容素净，正在背对着窗子抚琴。不知道为什么，江怀瑾觉得那名女子的眼睛在盯着他看。那感觉并不好，让他觉得莫名的可怕。

而这只是上半张，下半张的内容是鲜血淋漓的。同样是那个女子，却躺在了一片绯红之上。她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袭白衣，像是他道袍的颜色。但那裙角已经被女子的血染红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空。天空所在的地方与上面抚琴的画面相连接，画师的用色是血红色，大概是在描绘某天的夕阳吧。

居于中部的几张里分别有钱黄色衣装的宫娥、宝绿色衣装的太监，这些人的脸色都白的吓人，脸部的辨识度也很高。但江怀瑾只是扫过一眼，便过去了。

给他印象深刻的另外几处。

第一处是一个被凌迟处死的将军，那个将军上身赤裸，处处是血淋淋的刀口，他口中咬着一支断了的箭，而穿着红马褂的刽子则手握刀子，面色可怖。他们都在一面城墙上。城墙下面是一群群没有脸的人们，他们穿着粗布麻衣，代表百姓。他们的下半身都淹没在火海里，火海里还有半人高的各路鬼怪，但是那些人像是没有知觉似的，麻木的立着。

另一处仍然是一个将军，与刚才的那个不是一个人，江怀瑾看不见那两个将军的长相，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将军一只手上握着长枪，一只手上握着短匕，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他的身子僵硬，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多时。画面的整体色彩阴暗而诡异，而这两个任下面画着的仍然是一群没有脸的人，只是这些人的下半身不再是火焰，而是像被红色的墨汁给泼了上去，那种感觉像是鲜血在喷溅。

最后一处，也是给他极大震撼的一处。

是他在梦里反复梦到的人。

那个黑色龙袍的男子。

他像在他梦里一样站着，背后是即将落山的巨大的太阳。群山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小，化为了天际线上连绵不断的几条黑色线条。那一刻的夕阳是壮烈的，远处的天空泛着血红色，而近处的天空已经陷入深蓝。深蓝和血红在同一张画上交织，给人说不出的震撼。

那个男子的眼睛是红红的，他又在流泪。他现在画里。第一次距离江怀瑾如此地近。江怀瑾一步步向他靠过去，那个男子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他哭得时候天地是寂静的，连风声也戛然而止。

江怀瑾颤抖着，他被这样诡异的画深深地吸引了。他寻找着画师的名字，终于在画的右下方看见了一处标记。那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朵刚刚开放的梅花。白色的，平日最端庄的花在这张画上显得格外妖冶。

“把门撞开！”

江怀瑾被这一声怒吼给惊醒了。他下意识地去听，以为是沈府的人们发觉自己跑了出来。却发现这些人撞开的是离着他十万八千里的一扇门。

接着，他听见了一个女人的骂声。大概内容是什么贱货、放荡、勾引之类的，反正不是好词。江怀瑾心下松了口气，却觉得自己应当赶快离开才是上策，正要往外走，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人，那盏油灯却熄灭了。江怀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召唤出青霜剑。青霜剑剑刃锋利无比，向那人刺了过去。

“且慢！”

江怀瑾停了下来，让他且慢的是一个男声。听起来与他年纪不相上下，那声音慌张而克制。

“你是谁？”江怀瑾问他。

“咱们出去在讨论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不想被人发现，现在跟着我来。”

黑暗中有人拉住了江怀瑾的手，江怀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楚子靖，他没去反抗这股拉力，跟着黑暗中的陌生人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