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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有宠 第八章 华伶与刘濬

她本意是跪叩,就在撩裙的当口听见台上的人随口说了一声:“不需多礼。”

那声音似极了二月破冰的湖水,有一丝冷,一丝醇厚的杂糅,还有一种莫名玄的魅力,让她这样喜爱咬文嚼字的女子,忍不住想听他多说几个字,比之宋押司充满贪欲的尖锐厉音,他随意而散漫,似乎万事不放在心上。

刘濬这样的嗓音,唱几句艳词小调,恐怕城中半数的女子都要弃文从艺了。

华伶微微一俯身,莲裙轻漾,发丝顺着肩膀滑到前胸,她微微垂着眼,睫毛在熏香中翕动,白玉般的面庞甚是良善,温婉犹如掌上莲,是静谧而纯粹的美。

刘濬记得她在湖水中挣扎狼狈的样子,像一株荇草,不美不静不精致,又丑又臭,双眸中亮着豺狼般的愤怒,在夜中发出绿幽幽的光。

“暇月,带人下去。”

“是,公子。”

身着竹叶青素衣的男孩子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带着一众侍女出去了,剩下的便是穿行在厅中送膳食的侍女,侍女的衣裙后,踏来一双黑色莲纹单鼻鞋,紫色章服的袍角随着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又服帖地垂下。

“我不喜冗杂礼节,你不必将心思下在此处。”

刘濬的话让华伶有些悻悻,她方才在院外与宋押司吵嚷的时候,也没有顾忌到礼仪,现在摆出一副娇弱不堪、礼仪周到的样子,甚可笑。

“大靖推崇法礼严明,华伶不敢违抗。”

刘濬一笑,随意打趣道:“方才也不见你顾忌法礼?”

华伶一顿,果然没让她猜错,刘濬听了一场好戏。

“小女性子急,让殿下看了笑话……”

“我听了笑话,却不觉可笑,若是亲眼见了,方才知晓你做这篇笑话的深意。”

谁说刘濬徒有权势而无权谋?果然菜市场的闲话不能多听,上次阮娘还跟她玩笑着说“那个殿下傻得咧……太子都不要咯……”

“小女才疏学浅,惹了笑话,只要看客开心,有何深意不要紧。”

刘濬沉默了片刻,道:“你很阔达。”

华伶垂下头,转移话题问道:“殿下让侍女侍从唤我一声大小姐,是为何?”

刘濬并未回答她,他对这种没营养的问话不感兴趣。

“你前半生过得小心翼翼,来到誉王府不必如此,小姐的身份配上下人的姿态,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尊严,抬起头。”

华伶乖乖抬起头,可她就算抬起头,也只是将将平视他肩膀,他有多高大,像父亲在府里栽种的杨树,身姿挺拔,肩膀宽重,傲然清高,却难得不是虎背熊腰的武将模样,有恰到好处的腰身,玉带一束,可潇洒拉弓,也可在剑雨中伶俐穿行,这身章服为他量身而造,领口、袖口绣有龙纹,绣工繁杂,露出隐忍不发的戾气,他的手修长,骨节略粗,除却拿笔,武艺该一样精进。

她不敢再打量,剩下考究她的刘濬。

“你饿了?”

华伶微微一愣:“并没有。”

“可我饿了。”他语气带着一点无奈,“保留好你的问题,接下来我会用五年、十年、甚至一百年来慢慢回答你所有的疑惑,现在,先吃点东西。”

“是。”

送膳食的侍女鱼贯而出,他转身,背着手走到八仙桌前,拉开一个圆凳给她:“坐。”

他则走到对面坐衣袍一扯就坐下,极其随意。

华伶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餐饭,抬眸在刘濬的脸上转了一圈,又速速看向面前摆盘考究的运司糕,心想运司糕怎么生的这副清丽模样,又白又嫩,上面点着绛红色的素胚,惹得不饿的人也想捏来一块尝一尝。

可她还未拿起筷子,脸就红了半边。

对面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心中对这位年方二十二岁的男子的样貌有着百般猜想,许是门房儿子那般少年老成,许是阮娘老家侄子那般的壮硕鲁莽,可能生的黝黑、健硕、满身肥肉脸上冒油,怎么……怎么可能是这样清俊的少年郎……

他有着冷肃的眉,不稀疏也不浓密,恰到好处地延伸而去,斜飞入鬓,饱满的额头细腻地好似女子,高耸的鼻梁凝着汗珠,一双眸子大而明亮,黑白分明的瞳孔有洞察世事的了然,他有异常认真的神情,心有智慧,头脑中有计谋,却锋芒收敛,归于一汪静水之中,他有属于少年的饱满的唇,素胚的绛红颜色,衬得肤色更添白皙,紫色的章服没有掩藏地释放了他贵不可近的美,与其说是美,不如说是少年独有的气韵。

坊间只道传言他痴傻让太子位的故事,真真愚不可及,若是她,就大肆刻画他绝美的五官面容,定比历史故事更加引人入胜。

华伶脑间一片空白,夹起一块运司糕,用筷子戳成两半,含入口中细细咀嚼,却味同嚼蜡,她着了魔似的想再看他一眼。

她又一次借着看吃食的目光扫过去,却换来他眼眸如炬地打探:“怎么?”

华伶讶然,想憋住的双颊却再一次出卖了她,红不可耐。

“我……我想喝茶粥。”

她伸手够了够,意思是向他比划,桌子太大,她够不着茶壶。

刘濬不以为意地拿起身侧的茶杯,给她添了一杯茶粥,华伶马上站起身谢过,刚要从他手上拿去,就见刘濬一转手放在桌子上:“自己拿。”

“是。”

“不要用看食物的眼神看我。”

“是……”

两个人吃东西,却像隔着一座山,刘濬又慢又稳,华伶又急又忐忑,被发现的小心思让她羞愧不已,可看刘濬没有特别反应,该是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这样的场面练就的超脱物外,长得俊美是令人骄傲的好事,他应该格外得意。

“从今起你住在草篅院,以外戚的身份,华府的小姐我看你做的并不好,扔了也不算可惜。”

他吃完了,用锦帕擦嘴,抿了一口清茶。

“大公子养着华伶,华伶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大公子若有需要,华伶定当竭尽全力……”

“这几个月你学些东西,十月我南下去各州县,你随我一同去,自有竭尽全力的时候。”

他顿了顿:“你父亲掌禁军命脉,兼任三衙之职,而我替太子殿下分担枢密院杂事,皇帝下达政命,多数时候要与三衙协调,协调有好结果自然也有坏结果,与你父亲发生冲突时,我不会拿你作伐,这一点你要清楚,我不想让任何人为了目的变成不择手段、背信弃义的小人。”

华伶有些震惊,又有些难以表述的感恩,她答道:“多谢大公子爱护,华伶知晓朝中之事不过一二,西府与三衙一文一武,从古至今都有牵制牵扯,华伶一介女子,弱力卑微,不堪政治计谋之重,唯有做好眼前大公子吩咐的小事,来报答大公子的救命之恩。”

“你是个通明事理的女子,不会让我太失望。”

他说罢,眼眉间渐渐染上疲惫,朝她挥了挥手:“回去休息吧。”

“小女告退。”

穿过层层雕花门,走到外面,仿佛穿行两个世界,傅好在门口等着她,看她面色如常,傅好不禁舒了一口气:“大公子命人给大小姐额外准备了一份晚膳,已经送去草篅院了,我们速速回去吧。”

额外?

华伶笑了笑:“好,正巧我没有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