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晓忠的怀里不想动,司机小王在前边开车一声不吭,车子里静得可怕。外头路边的霓虹灯打了进来,暗淡的光线从我眼前飘过,像是一缕缕幽魂。就在刚才,念清在雍和宫里躺着,僧人们将她抬入一间房子,合上门,不让我们进去,齐默也不能。
我只听到僧人在念经,晓忠在我身后搂着我的肩膀,让我安心。
念清真的没事了,临走前她还跟我聊了一些事情,与她有关的事情。
我恍恍惚惚,今夜让我感觉自己接近了死亡这个词。我害怕和死亡有关的东西,因为死亡夺走了我的妈妈、爷爷奶奶,留下一个曾经愤世嫉俗却又故作潇洒的我。上次晓忠出事,我怕得要死,在见到受伤的他的时候,人都在抖。
我不能失去晓忠,永远不能。我和他已经融合在一起,我不能失去他。这个念头在当时曾经飘过我的脑子里,却也消失得很快,我已经习惯了不去在乎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除了傅云翔。而今天晚上,念清的血让我再次感受到了这种恐惧,诱发了我对晓忠的——
爱。
我有多爱他?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他?这爱又是否纯粹?我不想去深究,毫无意义。
我盯着晓忠看——他呢?他又是否爱我?如果爱,我会开心到想哭,就算这爱不纯粹,就算这爱包含了更多的亲情或者欲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要爱。
爱,有时候奢侈到让你在得到她的时候痛哭流涕。
我要妈妈的爱,要爸爸的爱,要爷爷奶奶的爱,我还要晓忠的爱,我都要。
贪心不足蛇吞象,但是贪心有时候是注定的,一生下来就有的。
“怎么了?”晓忠看着我,手指习惯性地在我的下巴和颈项处抚-摸。他喜欢这样,我也喜欢,这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他的宝贝,在他的手心里得到了宠爱。
“晓忠……”我叫他的名字,“我……”我爱他。
“嗯?”晓忠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那双眼里有魔咒,让女人爱上他的魔咒。
我说出来了。“晓忠,我爱你。”我要说,我必须说,不计后果。
车子里还是很静,小王开着车,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晓忠定定地看着我,好像在确定我刚才在说什么。我继续我的自说自话:“我不用你回答我,也不是要和你要求什么,因为我已经订婚,没资格要求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爱你。如果有天你有了别的女人,请你告诉我,我会离开你。”
我的声音低了下来:“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吧,只是不自知。也许是因为傅云翔的存在,我没能把对你的爱转化为情人的爱,以为自己不过是当你是最好的最不能舍弃的朋友。后来有了想念,我很喜欢他,因为他让我感觉他会忠于我——虽然不一定是真实的。我就这样一次次错过了对你的爱。”
“现在,我没有机会和你好好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如果爱,哪怕是亲人朋友的爱我也很开心,如果不爱,也没关系——傅兰兰本来也没资格要你的爱。你是女人的魔,而我不过是一个借着朋友的名义接近你的女人。”
话说完了,晓忠依然无动于衷。可我不后悔,傅兰兰从来不吝啬于表现她的爱,哪怕结局让她粉身碎骨。
车子停了下来,晓忠拉着我下了车,先是很平静的,忽然就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快到我几乎摔倒。我央求他:“晓忠,慢点。”
他猛然抱起我,将我抗在他的肩膀上,蹭蹭蹭往楼上走。我又惊又慌,不明白晓忠怎么了。好在李叔不在,不然撞见了很尴尬。
“啊!”我叫了一声,整个人被他扔在柔软的床上。
他扑了上来,疯狂地撕扯我的衣服,像是一只野兽。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而配合起他来。疯狂地接吻,疯狂地撕扯对方的衣服,我们都是野兽,想要从对方的身上获得肯定。气-喘-吁-吁,终于与对方袒裎相见,肌肤饥渴到要人性命,只能拼命地与对方摩-挲而获得缓解。
我们像是两条蛇,相缠在一起不肯分开,也无法分开。我要他,他要我,就这么简单。
他要我叫他的名字,一遍遍,我用我颤抖的声音回应他,一次次。他强硬灼热,我柔软温暖,我们融为一体,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不去想怎么获得高-潮,只想着怎么让对方畅快,最终我们都获得了无上的享受。
“晓忠。”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控的晓忠,失控到令人惊艳,失控到让你着魔。
他一推再推,欲彻底攻占,我一次次下意识地弓起身-体,迎合他的攻占。我们的造爱歇斯底里,像是非要开到荼蘼的花,只要过程的美,不管结局如何。
“阿兰。”他扣紧我的十指,兴奋到变了模样。
我们终于达到高峰,同一时间同一秒钟,不差分毫。
我们在床上休息,赤-裸相拥,感受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晓忠轻抚我的下巴,说道:“阿兰,后天是我姑姑的忌日。”
他姑姑的忌日?“那——你,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我说出口又后悔了,“我不合适去,你爸爸和爷爷奶奶也会去吧?”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
晓忠的回答让我惊讶。“我爸爸明天赶来北京,会和爷爷奶奶在下午去,我会在上午去。这是我们家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所以你可以和我一道去,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是什么习惯?搞不懂。可我也不敢多问,我甚至为此而感到欣喜,欣喜于晓忠肯让我越来越接近他的一切,包括他曾经对我闭口不提的姑姑。我往他怀里钻,轻轻点头:“嗯。那,你这两天要和你爸爸见面吗?”
“不用,我不想见他,尤其是这两天。”
什么意思?这口气有点怨恨的意思,是和他姑姑有关吗?我胡乱猜测,当然,这是不能问出口的。
京城天子脚下,云集了太多的权贵之家,这里的消费总是能挑战你的神经。从吃喝住行,到最后老死的墓地,价格往往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就说墓地,十几万的很正常,几十万都可以有。甚至有些墓地开价几百万,假山凉亭小池拱桥,花岗岩的墓碑,汉白玉的亭子,普通人谁也不肯能在这里“安息”。
有些公墓,如八宝山革命公墓对政治性要求极高,看,墓地也是有政治关系的。人和人,总是有着太多太大的差别。
我从来没来过北京的任何一块墓地,这次来,是因为晓忠。
我从来不知道晓忠会有如此消沉抑郁的一面,他总是一副妖魔化的样子,高高在上又冷漠异常。此刻,这个男人就在墓碑前半跪着一言不发,我站在旁边,心疼极了。
我也跪了下去,挽上他的胳膊。
房晓雨,这是晓忠的姑姑,一个漂亮的女人。我还记得她的模样,晓忠相册上的她总是在微笑,和蔼得就像个慈母。她在晓忠的生活里留下了痕迹,反倒是晓忠的妈妈,好像半点痕迹都没有。
“阿兰,”晓忠转头看着我,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肯跟我一样跪着吗?不是半跪,是好好地跪拜,把她当成你的亲人一样的跪拜。”
我微微一错愕,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将另一边的膝盖也跪在了地上。“我既然爱你,那么你姑姑就是我的亲人,跪拜又有什么。”何况对晓忠来说,这个姑姑在他心中的位置很高很高。
肩膀立刻被他抓住了,搂紧了,他用力扳过我,居然在我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忍着痛没叫出声,他松了嘴,脑袋依旧埋在我的颈项间说道:“阿兰,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一定要记住!”
“我记住了。”我给他承诺。
“那你还要记住,你说过将来无论我做了什么让你疼的事情,你都不能恨我。”
“我记住了。”我记得这句话。
“阿兰,阿兰,阿兰……”晓忠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忽然——他轻轻抽泣起来。
我愣住了,晓忠在哭?他从来不会哭,他从来都是冰冷的石头——不,现在他在我面前哭,因为他信任我,因为他——爱我。他也爱我,对吗?事实上,晓忠从来没回答过我这个问题,我这样无异于在给自己催眠,可是,催眠就催眠吧,我要他如此信任我,要他在我面前毫无顾忌。
无论欢乐悲伤,大笑哭泣,又或是发怒暴躁,我要完完全全的他。
我搂住了晓忠,眼神却飘向墓碑上的相片。
房晓雨,你为什么能在晓忠的心里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妈妈?
我们出了陵园,牵着手往停车处走去。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了,我掏出一看,立刻一僵——是傅云翔。晓忠看到了,很平静:“接听吧。”
我接通了电话:“哥。”
“阿兰,我在北京,”傅云翔开门见山,“你和晓忠在一起对吧?你们都过来,我们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