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对许仙说:“施主请直视我双目,镜中花影,于镜何碍?锐性明净,花影难伤。施主,随我去没错!”
素贞整个身子猛弹而起,怒不可遏:“他勾引他!”
她气得颤抖,就在山石之间,刷地划过来划过去,不顾得损伤。眼睛狠狠地突出来,几乎没变成远射轰炸的武器。手指抽动,六神无主。
“他勾引他!”
屈辱、憎恨和愤怒。
我撇撇嘴:“嘿,这许仙真天赋异禀,怎的男人女人都来勾引他?”
——话一出口,我蓦地省察,蓦地脸红。咦?我不也曾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他吗?我输了,故意地看不起猎物。
素贞赢过,她比我跌宕,她看不起猎人。
“他凭什么带他走?”
我没说出来:就凭他是人。
“你说,对不对?但凡是人,就会被勾引,被色、念、痴、欲勾引。就是那法海,也是被报复的欲念勾引了,所以千方百计要带走许仙,让白素贞气死。”我从后方俯身抱住房晓忠,一张嘴一直在他的耳边说个不停。
末了,用力一摇他的肩膀:“对不对嘛?”
坐在椅子上的房晓忠转头看我一眼,不太高兴:“你打搅我看书了。”他手里的书,是一本佛经,我的天,他怎么还在看这东西?
我转而绕到他的身前,拉扯他:“我来找你玩,你怎么就不搭理我?”自从他还俗后,我就常来找他。
他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臂:“那是因为你来的时候正赶上我在看书的时间。”
什么话?还是我打搅他了?我就是打搅了又怎样?我瞪他:“你就陪我一会又怎样?”
他不看我,低头又去看他的佛经,我干脆抢了他的手,后退一步,嚣张地看着他。
他站起来,伸出手:“你要玩什么自己玩,就是把我这里弄得天翻地覆都没关系——书还我。”
“不还。”我把书放到身后——我才不怕他。
房晓忠上前一步:“还我。”
“说不还就不还。”我也后退一步。他不再废话,凑过来,我躲着他。绕着椅子,绕着沙发,绕着茶几,就是不让他碰。
房晓忠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焦急:“别把我的书弄坏了!”
“弄坏?”我看看书,做出要撕的样子,“是不是这样弄坏?”
“傅兰兰!”房晓忠暴躁了。
我哈哈大笑,这才是他嘛!他追来了,我将拖鞋一蹬,跳上床,他跟上来。我跳下床,他也跟过来。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玩够了,将书扔回给他,自己往床上一躺,休息。
也不管房晓忠现在是否还在生气,我若无其事地和他说话:“晓忠,你说,这个世界的男人们是不是都和法海一样缺爱?明明想要,有时候却要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弃女人,甚至恐吓女人。”
房晓忠整理了他的书,看我一眼:“你想说什么?”他又恢复了平静。
我爬起来看他:“我是说啊,现在的社会男人埋怨女人势力,可当女人真的肯放弃一切跟随他,他又缺少了爱的勇气,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说什么给不了女人幸福,还是算了。”
房晓忠将他的书放回书柜,很小心,头也不回:“你是想说,你的傅云翔也是这样的吧?”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是的,傅云翔就是这样,他爱我,他宠我,可他就是不敢和我真正相爱。其实也是为难他了,以我们的身份,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相爱?可既然注定了不能,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勾引——他勾引我,我也勾引他。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房晓忠,他揭穿了我,他总是这么刻薄。
我下了床,到沙发上拿了我的包,不高兴:“我回去了。”讨厌的房晓忠,他怎么可以这样?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哦,开车的时候注意点。”
“嗯。”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这个冷心的人,都不挽留我,哪怕是一下下也好。
气冲冲地下楼,感觉委屈至极,高跟鞋踏在地上,用力得像是要将地板踏穿。猛然停住了脚步,我抬起头,看楼上,噌噌噌又往上走。到了他的房门口,哒哒哒走进去。
“你怎么——”房晓忠有点诧异,“你不是走了?”他正在床头柜那里摆弄什么东西,看到我,站了起来。
我走过去,抱住他,又掐又捶又咬,嘴里喋喋不休:“房晓忠,房晓忠!你就是个魔鬼!”一个总要把别人看穿揭穿的魔鬼!
大概是我下手太用力,他向后摔去,我吓了一跳,想拉回他,却反被他拉住,结果——他压着床,我压着他。我陷入他怀抱的一刻,有种刺骨的疼——被他的冷弄得刺骨,却又感觉到了两个人的相似。究竟上辈子我们有怎样的纠葛?才能造就今生这样的古怪的关系?
房晓忠坐起来,手支撑在床上,连同将我抱起,我惊异地看着他的表情——这久违了的魔性。他这神态,一如十年前,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那眼底的猖獗。他说:“阿兰,你早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你,和我又有多大的分别?”
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起了十年前,在警察将他带走之前,他狠狠咬我的唇——这是我和他的秘密。
他拿了枪,伤了人,没死,但是废了。房明忠千方百计保晓忠,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最后,还去拜佛,将他送入了寺庙,说是虔心向佛,其实不过是想让他淡出知情者的视线,让一个叫做净心的僧人取代了那个暴虐的房晓忠。
房明忠一直认为,是我的出现引发了这一切,是我将晓忠害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对我客气,因为他的儿子房晓忠——非要跟我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