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陷在被戳穿秘密的沮丧里,呆呆地坐着。
今天是二霞做的饭,饭走了相,白面馍像鱼,鱼丸子像蘑菇。二霞长得像父亲,脸圆,胖乎,不爱笑,特会体谅人。我有些事让她不痛快,二霞经常忍让着我。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父亲身上,只有父亲能救我了。我向父亲发出求救的目光,爹,你救我啊!
父亲擦去一头的冷汗,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在书堆里。他拿着一本书走了,这书对他来说像一座大山那样沉重。我精疲力竭地躺在炕上,脑袋嗡嗡作响,沮丧地说,如果不行,我就跳淀去死!
父亲严厉地吼,不准胡说八道!
傍晚,灵感在这一时刻很难降临。我想到了大抬杆和水上飞,这两个家伙也许能够救我。
第二天早上,父亲悄悄走到我身边,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十分苍老,他的脸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叫上二霞,我们读书吧。我任性地摇起了铜铃,我不听,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思读书?父亲瞪了我一眼,你不听别后悔,我念给二霞。二霞搬着板凳凑了过来,我只好耐着性子听。父亲竟然找到了一本鲁迅的书,他要给我们朗读鲁迅小说《铸剑》。
父亲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声音里有一股铁器味道。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柄纯青、透明、寒光闪闪的宝剑。那个铸了剑又死于剑的人,是怎样的气质和长相呢?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他给儿子留下了宝剑,也留下了遗恨。可见,父亲崇尚荆轲,欣赏鲁迅的文章和风骨。父亲的嗓音从来没有这么神秘深沉,我忽然觉得王学武就是《铸剑》里的黑衣人。
父亲念完了,我插嘴说,我看见黑衣人啦!
父亲一愣,你看见谁了?
我说是王学武。
父亲浑身一个哆嗦,眼神有了光彩。
和县长的公子定了亲,我要出嫁的新闻在圈头村轰动了。可是,乡亲们哪里知道我心中的苦啊?婚期到了,我像吃了断肠草一样万念俱灰。迎亲船到来的两天前,我让父亲给我办一个送别的篝火晚会。但父亲没有同意举办篝火晚会,只是安排了一次篝火烤鱼活动。夜晚降临,这是揭开帷幕的夜晚,帷幕后边的景象,虽然有些龌龊,但毕竟开启了新的天地。亲戚、朋友们纷纷来参加烤鱼晚宴,父亲和二霞唱了西河大鼓,我不明白,他们此刻怎能唱得这么心安?乡亲跳着捕鱼舞,在跳舞的时候,邻居的邸老太太悄悄死去了。她死得真不是个时候,不好的征兆啊!
我赠给二霞一块儿粉色的布料,这是齐同辉给我的,我相信她会喜欢的。二霞却没有说话,也不唱大鼓,却学了两声乌鸦叫,模样怪怪的。她陪着母亲,独自吃烤鱼的时候,总是垂着头,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独来独往让她的脚步变得沉重。
我约了大抬杆和水上飞,让他们参加我们的篝火烤鱼,结果大抬杆不来,水上飞露了一下头。水上飞对我说,你嫁给齐同辉是自愿的吗?我瞪了瞪水上飞,没吭声。水上飞黑着脸说,大抬杆对你的选择非常不满意,他生气了!然后就划船走了。我就猜想这俩家伙不消停,我对水上飞咆哮着喊,大抬杆凭什么不满意我嫁人,他是我的啥人?可是,在我们联欢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大抬杆和水上飞悄悄来了,大抬杆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也不吃烤鱼,大手搓了搓脸,然后微微地抬起头,凄凉地朝我笑了一下。他这是啥意思?其实,我想起了白洋淀渔民的一句话,风和时扬帆,风暴时抛锚。我生活中的锚,一旦牢牢地抓住岸,船就不惧怕风暴了。
大抬杆和水上飞喝酒了。大抬杆酒壮了胆儿,说话肆无忌惮,有的时候,还到我跟前傻笑、撒泼。水上飞也像中了邪,放肆地大笑,这俩家伙疯到让我父亲看不下去的程度,有人往心里去,也有人却浑然不觉。
父亲厉声吼,大抬杆,别晃了,坐下喝!
大抬杆乖乖坐下了。
后来我听说,当天晚上大抬杆回家跟王学恒说了,王学恒过来看望我父亲,两人谈了什么我没听到。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齐同辉的婚船来到我们圈头码头,我被人们吹吹打打地迎到船上。我蒙着红红的盖头,新郎齐同辉穿的什么我都没有看见。那些热闹喜庆的婚俗,我就省略不说了。我紧紧闭上眼睛,四周一片漆黑。
婚船开到了淀中,两条渔船冲过来了,一股浓烟陡起,黑衣人勇猛地跳到船上。劫持婚船的就是这个黑衣人。我掀开盖头,和黑衣人的目光刚一接触,便都认出了对方。这是多么熟悉的眼光!黑衣人是谁呢?我的眼睛蒙了一层泪,风在耳边呼啸。齐同辉勃然大怒,全身颤抖,给我去抓劫匪啊!护船的保安团士兵纷纷冲过去,因为是婚事,他们没有带枪,用刀用剑去拼杀,都被黑衣人打到水里了。这事让齐同辉后悔,他让张麻子在北大堤码头迎候。
黑衣人把我劫到另一条船上,这是一条新船,我闻到了木头淡淡的香气。令我惊喜的是,看见大抬杆和水上飞,心就落了地。他们的行动一定是父亲和王学恒安排的。好在惊险的打斗结束了,大抬杆很快就恢复了活泼的样子。大抬杆用身体护着我,给了让我目瞪口呆的温柔和包容。
船唰唰地钻进了芦苇荡,我的心才慢慢平静。黑衣人喊一声“我走啦”,然后就跳上了另外一条船。咚一声,这声音就一连声儿地传到远处去了。我听见了鸟叫,彻底扔了红盖头,我的眼睛仿佛笼罩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芦苇,与刚才的纷乱相比,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分外的宁静。
我在王家寨大抬杆家里躲了几天。我问大抬杆那个营救我的黑衣人是谁,大抬杆憨厚地摇头,说爹让保密。
我住在大抬杆家里,这地方待着挺好。最近日子太乱了,我需要离开家,离开亲人的目光,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像父亲常说的,需要清理自己的腐朽思想。我考问自己,铃铛啊,你跟父亲和王学武比较,是不是活得没有目标?
这一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大抬杆带我潜入了王学武的房间,这是他偷偷练功的地方,也是他读书的地方。两间厢房,屋子很小,墙壁和房梁都被烟熏黑了,泥地里有两个深深的土窝,王学武练剑踏出来的。强者都是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练成的。牛羊同群,猛兽独行。
王学武就是一个独行侠。
后来我平安回家,父亲跟我说,为了防止张麻子的保安团反扑,县城还发生了农民武装袭击县府的冲突,张麻子直接从码头去县府救援。这两起事件是那么巧合,难道是父亲的巧妙设计?
一切恍然如梦。
我的危机解除了,回到家里,母亲做了鱼丸子庆祝。父亲喝了几杯酒,继续给我们读鲁迅的《铸剑》。我一口咬定黑衣人就是王学武。这黑衣黑得纯粹,没有虚假的成分。父亲放下书,猛地吸了一口气,说到王学武,你的感觉是对的。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我愣了愣,爹,恩人?
父亲说,你还不知道吧?齐县长儿子婚事,是他劫船救的你。
我表情有些惊讶,心里早已认定是王学武回来了。
父亲说,他不仅救你上船,还在新水城找到齐县长,摆平了你的婚事。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学武有勇有谋,日后必有大用啊!
我激动得声音沙哑,天哪,王学武!
这时,我的心里对王学武充满了无限的爱意。
我这一切难道父亲提前都有感知?他为什么读鲁迅的《铸剑》?我又去王家寨找大抬杆核实。大抬杆说,真的。我感动地落泪了,我说要见到王学武。大抬杆摇头说,他不会见你的,他救了你,平息了城里的农民暴动,就回保定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王学武跟父亲一样是中共党员了。但我更多记住的,是他身上有一股荆轲那样的燕赵侠风。水上飞说,还是大抬杆舍不得我离开白洋淀,求助了他二叔。我失望地呆愣了好一阵。
水上飞还跟我说了王学武在保定校园的一场恋爱,轰轰烈烈地开始,戛然结束,来得快,去得也快,颇像白洋淀的上空变幻的荷花云朵。他失恋的原因不清楚。我和大抬杆只是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叫石燕红,教师的后代,家住保定一亩泉附近。我好奇地想,这个让我心中英雄动心的石燕红长得什么样啊?她怎么那么有福气?我说我要是嫁人就嫁王学武这样的硬汉。大抬杆失望地望着我,水上飞踢了我一脚骂,瞎说,没良心的!大抬杆和水上飞划船送我回家。天空出奇地湛蓝,我出于感激和好奇,提出到保定看望王学武。
大抬杆沉着脸说,他被学校开除了。
我惊讶地问,为什么?
大抬杆说,据说是闹学潮。
我担忧地说,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大抬杆摇头说,天知道。
我大声说,我要去找他。
水上飞说,要去你自己去,不解风情的丫头片子!
我悻悻地回家了。
第二天,父亲带我去淀里打鱼。船缓缓驶入淀中,一只鸟在水面上呱呱叫着,我没有看到什么鸟叫,声音有些像黑顶麻雀。我看见三蛋在树上掏鸟蛋,二愣搭船去烧锅淀找他父亲。突然,我听见三声紧凑的枪响,看见三发子弹从芦苇荡里穿过去。父亲摁着我的脑袋趴在船板上。这是哪里来的枪声?我还看见二愣光秃秃的脑勺被打出了个洞,他躺在那里流着血,嘴巴里嘟囔一句,我被打着了。他一歪脑袋就死了。我一动不动地趴着,神色大变,继续凝视着射来子弹的芦苇荡,好像等待着什么。好久没有动静,开枪的人神秘地消失了。一阵风吹过,水波荡漾,睡莲轻轻地震颤,光线弯曲着一波一波折射过来。我再扭头一看,三蛋枯瘦的尸体挂在了芦苇包围的大柳树上。三蛋在树上掏鸟窝,也意外中枪了。父亲叹息一声,怕是张麻子的人冲我们打黑枪呢!我恨恨地说,这个张麻子,我要告诉王学武找他算账!
灾难的降临总是没有征兆,父亲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吃了中药还是不顶用。过了七天,父亲退烧了,可是眼睛几乎瞎了。父亲两眼一抹黑,再也无法划船打鱼了。父亲好几天都不说话。有一天,他自己偷偷摸到淀边,对着茫茫无边的白洋淀水面,高声唱了一阵西河大鼓,我没有到场,我想父亲一定哭了……
一切都无法补救了。这样的痛苦,让我实在难以承受,我要是不让父亲读鲁迅的《铸剑》就好了。
父亲眼睛看不清,村里党员夏慧敏非常吃惊,让人送过一些鱼来。她每次送鱼来,都要到父亲屋里偷偷说话。父亲剧烈地咳嗽,教二霞唱西河大鼓的事情也暂时搁浅了。我和母亲做鱼丸,精心照料父亲,整天熬那些中药,有清肺的荷叶,还有医治眼睛的。那些日子,父亲几乎停止了工作。他吹灯躺下以后,我就轻轻走出来,我在院里站一会儿,听一听,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咳嗽。
父亲身体渐渐恢复,肺病好了,眼睛却无法像以前那么好了。
春天来临,天气转暖。
白洋淀的水面嘎嘎地解冻,春天忙碌而平常,芦苇冒出绿芽,梨花开了,桃花和杏花陆续也开了,清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过清明,我和父亲到祖坟祭祖,发现大堤的冻土也酥松了,升腾着缕缕地气。淀边的柳树已经萌生了招人喜爱的绿芽,随着春风摆来摆去。
这一天傍晚,天将黑未黑,屋里亮着油灯。一片黑云盖了月亮,院里的槐树在风中摇晃。淀里下了大雾。春天很少下雾,灰不喇唧的雾大团大团地游移,几乎把整个白洋淀盖住了。我俏皮地探了探头,父亲对着周围的声响发了一声感慨,然后拄着拐杖从塘边回了家。父亲守着灯教二霞唱西河大鼓。我默默地写字。父亲一边唱,一边教我写字,让我吃惊的是,他视力那么差还能写一手好字。
其实,父亲是痛苦的。不幸中的幸运是,他的盲人身份也掩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他偷偷发展党员。父亲教我写字的时候,我发现灯光越来越模糊,灯没油了,灯碗子又大又深,我把剩下的半罐油都倒了进去。圈头村的党员夏慧敏、赵丙奎来了。父亲让我和二霞到里屋继续写字,二霞走了,我偷偷蹲在屋里没动。
夏慧敏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父亲对夏慧敏说,慧敏,是不是情况不好啊?
夏慧敏沉默了一阵,没有吭声。
父亲感到了不妙,抬手晃了晃,你们说话啊!
夏慧敏脸色严峻地说,老邢,形势非常不好,国民党***在上海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4月28日,共产党的创始人***和二十人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杀害啦!
父亲愣了愣,眼神黯淡许多,极为悲伤。
我知道***这个名字,父亲的老师弓仲韬就是由***介绍入党,他回到衡水安平办贫民夜校,建立了全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父亲和王学恒参加了农民夜校,就是在那儿入了党。
父亲抹了一下眼睛,愤愤地骂,国民党挂羊头卖狗肉!残害百姓,滥杀无辜,不得人心!夏慧敏说,这是我们党的巨大损失啊!
父亲长叹了一声说,弓校长常常给我们讲***、陈**的事。他们为啥成立中国共产党?初心就是为了天下穷人。他们看见穷人逃荒,饿死在半路上,两人含着热泪朝着穷人深深鞠了一躬。天下穷人是一家,穷人要彻底当家做主,大家要紧跟共产党,干革命,闹翻身,打倒军阀,打倒国民党政府,建立老百姓自己的政权!
我虽然不懂,但父亲的眼神又亮起来,像油灯一样闪烁着火焰,近乎失明的人眼神竟然那么明亮。
赵丙奎说,共产党一心为穷人,说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必须组织起来建立党支部!跟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
夏慧敏说,老邢,我们该怎么办啊?
父亲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们要反抗,要组织暴动,走,我们去王家寨跟王学恒商量。
父亲和夏慧敏、赵丙奎连夜去了王家寨。
二霞和母亲听到“反抗、暴动”的字眼,吓得脸都白了。我却没有一丝胆怯,甚至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我想跟父亲一起去王家寨,父亲拒绝了。其实,我是想大抬杆和水上飞了。自从劫了我的婚船,他们很久没来了,这俩人想不想我铃铛呢?
这个夜晚,风平浪静,母亲和二霞睡着了,我却睁着眼睛始终无法入眠,好多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圈头村的夜晚总是没一点儿动静却又不同寻常。
我说到这儿,翻一下本子。我记录的是1927年5月19日,中央决定在北方建立中共顺直省委,领导北方地区党的工作。8月1日,中共顺直省委在天津成立,保定特委归顺直省委领导。王学武就在保定特委工作。当初记这些,都是盼着王学武快点儿回来。
这个夏天的一个早晨,王学武真的回来了。
王学武来时我正在村头玩耍,突然我的眼睛亮了,瞅见王学武穿着青布裤褂,长头发剪短了。但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威风凛凛,而极为低调、普通。他的打扮令我失望,既不潇洒又不帅气,还不如黑衣侠客呢。但是,他的眼睛像两盏灯闪烁着光彩。
他是以保定特委特派员身份回来的,他和白洋淀北冯村的刘亦瑜最先来到圈头村。他从肩上的褡裢里摸出糖果来给我。我拿着糖果,拉着王学武的手,感激涕零地说,谢谢二叔救了我。王学武仰脸一笑,应该的,张麻子和齐同辉没有再找你麻烦吧?我摇头说,没有。王学武说,他们不敢了,反动派的末日到了!我听不懂王学武说的末日是啥意思。大抬杆抬了脸问,二叔,你不回保定读书啦?王学武微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说他以后就在新水城了,有事到新水城找他。然后他就神秘地消失了。
我高兴地蹦了起来。
后来听大抬杆说,王学武和刘亦瑜在保定的学校入了党,被学校开除了。他与石燕红的恋爱真的结束了,他穿着黑衣救了我之后就回到保定,组建保定特委。特委干啥的我不懂,我的脑子里依然是王学武打雁的样子,潇洒帅气,那份崇拜还留在我心中。
王学武去我家看父亲,我要亲手给他做鱼丸子吃。王学武好像是饿了,狼吞虎咽吃着鱼丸,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汤。父亲一直病着,没有吃鱼丸,却突然精力充沛地坐了起来,颤抖着摸索着王学武的手,攥得紧紧的。父亲说,谢谢你救了我家铃铛!王学武傲慢地一笑,齐县长和张麻子没有什么好怕的。父亲沮丧地说,船老直腰,人老佝腰。我老了残了,日后就靠你啦!王学武大咧咧地说,客气了,我们两家不是一家人吗?我哥是个好人,但是,他干不了打打杀杀的事,杀敌人的事找我!父亲脸上皱纹舒展开了,坚定地说,学武啊,别看我眼瞎了,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话啊!王学武点点头。
王学武抚摸着我的头,掏出一个小镜子当礼物送给了我。我拿着镜子照见自己的脸,我吃惊地发现,自己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母亲说我比二霞好看,可是红颜薄命啊。母亲又说到红姑,还骂了几句康熙皇帝。
父亲阴了脸说,别提红姑的事了。
夜里,我掏出王学武给我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蛋儿,我有红姑那么漂亮吗?小镜子没有白天那么明亮,乌蒙蒙的,映照得我的脸有些变形。母亲说夜里照镜子,会招来妖气,我就赶紧收了,没多久就呼呼睡着了。
王学武的活动场地在新水城,白洋淀还是没有他的踪影。这个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真像那个黑衣侠客了。但不管他在哪儿,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可他难道就不知道我想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