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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洋淀上前传 第十四章

水上飞让我和大抬杆住在他家。

大抬杆望着我,轻轻地摇头说,不方便吧,你们家房子太窄小了,我们先在鱼丸店里住着。那天傍晚,水上飞来看我们,端来一碗炖鱼。我没有食欲,说,我们还得把房子盖起来。大抬杆叹息道,哪有钱啊?我想了想说,我们把鱼丸店再开起来,挣点儿钱盖好房子,哪怕先搭建一座草屋呢。大抬杆说,铃铛,我听你的。我又说,我要继续把银淀鱼丸发扬光大。大抬杆说,要不是日本鬼子,鱼丸早就火了。水上飞插嘴说,日本鬼子迟早要被打走的,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啊!大抬杆说,狗日的小日本,我要送他们见阎王!水上飞拍着他的肩膀说,鼠胆变贼胆啦!大抬杆望着一眼水上飞,没有吭声。天不早了,水上飞眨眼间就走了。

这几天晚上,大抬杆连连做着噩梦,夜里突然惊醒。他真是胆小,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哆嗦着说,奶奶走得突然,没有给奶奶去镇龙寺报庙!要是奶奶的灵魂不肯升天,奶奶会怪罪我们的。大抬杆是相信有鬼魂存在的。

我抚摸着大抬杆长长的胳膊说,你总是说梦话!我们给奶奶上坟烧纸吧!

大抬杆说,去,三十六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吗?

我虔诚地说,到了墓地我跟奶奶说,不是你不孝,爹和二叔让我们留下来打鬼子!

第二天,我们到王家寨祖上墓地,跪在坟头磕头、烧纸。

大抬杆说,爷爷,奶奶,你们的灵魂安息吧!我爹、我娘都去南宫打鬼子了。二叔当了新水县长,让我和铃铛、水上飞留在白洋淀,我们就回来了,您别怪罪我们啊!我们在白洋淀也要打鬼子,给爷爷奶奶报仇!

我没有说话,拿树枝翻动燃烧的烧纸,风吹来,纸灰飘到空中,像朱鹮在头顶盘旋。

大抬杆久久坐在坟头,望着天空的纸灰,等待着与奶奶的灵魂相逢。我惊叫了一声,说看见奶奶的灵魂了。

我凑到大抬杆跟前,他一把抱紧了我,流着眼泪说,铃铛,奶奶没有怪罪我们。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家受苦了!

我感动地说,我有你,吃啥苦都不怕!

隔了几天,我和大抬杆的鱼丸店重新开业了。除了卖鱼丸挣钱,鱼丸店继续为雁翎队刺探情报。

一天,白鹅哭着跑来说她父亲三爷被杀了。当时,失踪多日的邢大鹰回来了,跟三爷在一条船上,芦苇荡里响了一枪,三爷就当场毙命了。大鹰跑得没影了,但是他注定会找这个人报仇的。白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赶紧到王家寨找我,她呼天抢地地哭叫,把头往墙上撞,又哇哇地吐了一地。我知道她怀孕了,不能这么悲伤。三爷死得冤枉。圈头村的种种议论,表达的是对三爷的同情和怜悯。

我和大抬杆去了三爷的葬礼。大抬杆亲自从朱家定制了一口好棺材,葬礼排场、庄重,但是人很少。

三爷葬礼上,邢大鹰来了。他当着白鹅的面发誓,一定挖出凶手,割了他的狗头祭奠父亲!

我拉着大鹰说话,问他这些天去哪儿了,他却冷冷地不回答我,像在证实我在鱼丸店听到的那个传言。

三爷葬礼后,水上飞情绪低落,他好像故意躲我们,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东西,却又说不清。有一天,二霞过来递给我一个水葫芦,说是在刺杀三爷的水面捡到的。我蒙了,大抬杆拿过来一看,这才解开了我们心中的谜团。这是水上飞的东西。水上飞为啥杀三爷?

晚上找到水上飞,一向温和的大抬杆突然拍案而起,水上飞,你还是不是我哥们儿?我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没做过瞒着你的事吧?水上飞愣着说,大抬杆,你今天这是咋啦?

我质问水上飞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大鹰的岳父三爷是不是你杀的?

水上飞脸色铁青,支支吾吾。

大抬杆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说吧,是不是你?

水上飞不吭声,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大抬杆从兜里掏出了水葫芦,水上飞一看就蔫软蔫软的了,目光躲躲闪闪。水上飞痛苦地低下头,沮丧地说,我错了,上级任务是除掉邢大鹰,结果失手了。怪我啊,我不敢说,担心给队里抹黑,担心你们不认我这哥们儿啦!

大抬杆埋怨说,你啊,你是聪明人,咋办糊涂事啊?纸里包不住火,做了坏事,脸上都藏不住的。你除掉邢大鹰,我们没有意见。你为什么不带我,自己偷偷摸摸地干啊?你想想,我们哥儿俩这些年,肝胆相照,干下的事有哪一件是偷偷摸摸的?水上飞抱着脑袋,自责地说,我好后悔啊!我是冲邢大鹰去的,可是那天,那天……我大声说,大哥,你别说了,你还是拿我和大抬杆当外人。你是不是担心我与大鹰的关系,担心我泄密啊?你还不了解我们俩吗?爷爷死在鬼子屠刀下,奶奶为抗日自焚,邢大鹰虽说是我亲弟弟,他当了汉奸,就该受到惩罚。在民族大义面前,我和大抬杆都不会犯糊涂的!

水上飞说,王毅夫书记指示,为什么让我和田一鹤除掉大鹰,这是给铃铛面子啊!

大抬杆说,锄奸,不能讲面子。你为啥干了?

水上飞吼道,大抬杆,你别跟我装糊涂,大鹰已经死心塌地当了汉奸,不除了他,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二叔。如果我们俩一起行动,让你一枪崩了你的小舅子,你下得了手吗?

我悲伤无比,哽咽道,邢大鹰过去是好孩子,眼下他真的变了。这些天我听到这个传言,还不信,可他真的当了汉奸,死一个,死十个,都不冤枉。可是,多好的三爷啊!

水上飞哭了,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知道,我知道。如果天下有卖后悔药,就卖给我一副,让我给三爷偿命哩!

大抬杆来了脾气,你小子为啥不叫上田一鹤?田一鹤会让邢大鹰一枪毙命!

水上飞摇头说,田一鹤执行任务去了。鬼子的目标是王学武,我听说大鹰已经找到王学武的踪迹了。

我说,赶紧告诉二叔,多多小心哩!

水上飞拽着大抬杆说,走,陪我找陈一荣队长认罪去。

大抬杆和水上飞走了。我走到码头,望着他们划船远去,鱼鹰在木梁上孤独地站着。一只鱼鹰呱呱地叫着,我望着芦苇荡,没有看到鱼鹰在啥地方叫,那叫声很凄厉,像是有人在哭。我估计是三爷给的那只鱼鹰在叫。突然,大淀里刮起一股黑旋风,淀水哗哗地响,天昏地暗,芦苇倒地。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在码头惊呆了。我感觉是三爷的冤魂在鸣不平。大鹰认贼作父,死心塌地跟了日本鬼子祸害白洋淀老百姓,三爷是受了大鹰的牵连。大鹰这次躲过水上飞的一枪,但迟早要遭到报应。我心中惊悸不安,抬头看到连树上的鸟都慌乱起来。记得母亲说过,冤魂是会找人报仇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没多久,大鹰为了引王学武现身,把我、大抬杆和水上飞都供了出来。敌人抓我们的时候,大抬杆和水上飞执行任务躲过了一劫。

我被抓到端村的鬼子炮楼里酷刑拷打。鬼子让我说出雁翎队和王学武的下落。我躺在炮楼里的木板上,好像是拆散的老船板,能闻得到淀水泡过、太阳晒过的鱼腥味儿。大鹰声音尽量温柔地劝我,姐,听弟弟的一句话吧,王学武在什么地方?

我死死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但是,我听出是邢大鹰的声音。邢大鹰说,我知道王学武是你的偶像,你崇拜他,那你说出雁翎队的总部在哪里啊,这总可以吧?我闭口不答,打死也不能说的。王学武、大抬杆和水上飞的脸,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又一下。秦凤生逼他用那烧红的烙铁烫我,考验他是否忠诚。邢大鹰推托说,秦队长啊,我肯定跟定你和皇军了,她毕竟是我姐,还是女人,咱不能动粗啊!

秦凤生瞪了瞪他,硬是把烙铁塞进他手里说,你先拿着,有备无患。她要是乖乖招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动刑。

邢大鹰接了烙铁,我双腿禁不住一阵剧烈抖动,脑子一阵晕眩。

秦凤生低声说,你他娘的别瞪我,太君看着你,也看着我呢!你要是不好好表现,连我也保不了你!

邢大鹰勉强拿着烙铁,双手抖得厉害,颤着声音喊,姐,你说了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一起跟着皇军干,往后咱白洋淀就是皇军说了算了,何必自讨苦吃啊?跟了秦队长,跟了日本人,我们照样能吃香喝辣。我轻蔑地喊,滚,爹投身革命,没想到邢家出了败类,我以邢家出你这样的孽种而耻辱!

邢大鹰眼睛冒出凶光,姐,你还是那么犟,那就别怪弟弟不客气了。他的脸扭曲着,一闭眼,烙铁即将烙上去时,猛然收了手。这当口,秦凤生跟手下黑大个儿递了个眼色,黑大个儿吼叫着冲了过来,攥住大鹰拿烙铁的手。大鹰争执着,额头冒汗,他撑不住了,红红的烙铁还是抵住了我的胸脯,刺啦一声,我哇的一声惨叫。烙铁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了。我当即昏倒了。

哗地一桶水,泼在我的脸上。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人肉味道,看见大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议论,这女子不简单,不是共产党,比共产党还厉害!另一个伪军说,听说她父亲是共产党。伪军说,赶紧抓来啊!伪军说,已经死球的啦!

有一次邢大鹰听见了,给两个伪军猛抽了几个嘴巴。

我没有招供,几天以后,邢大鹰还算有点儿良心,他出面跟秦凤生求情,通过内线联系上了大抬杆,大抬杆和水上飞把我从端村炮楼救了出来。

我体会不到大鹰心里的痛苦,他的堕落让我无法理解也无法容忍。后来我明白了,拿常人标准要求他简直是强人所难。我听说,大鹰参与了史无前例的“三台惨案”。那是早春的一天拂晓,日伪军一千二百人分别从保定、徐水、固城、新水出发,包围了三台镇的六个村。新水的八路军杀敌一百多人,己方牺牲三十多人撤退。敌人包围了狮子村。大鹰他们逼问八路军在哪儿,没有人回答。敌人当场烧死了顾老汉,然后就把村里男女老少一百多人赶到一个院里,先用机枪扫射,再用大火烧,尸横遍野。每时每刻,都是恐惧和悲伤。鬼子和伪军都撤了,邢大鹰带着几个伪军收尾,他爬上了墙头,看见一片焦黑的尸体。突然,有个女孩露了一下小脑袋,大鹰举着王八盒子手枪想给女孩补一枪,忽然,他拿枪的手颤抖了,他示意小女孩低头别喊,鬼子一露头就走了。鬼子撤光了,他从死尸堆里扒出了小女孩。他偷偷将女孩带到了圈头村,交给了我母亲。我母亲愣了,问大鹰,这孩子是谁?邢大鹰说,我的女儿。母亲不问了,就当孙女拉扯着女孩,给孩子取名花花。花花姓焦,家人都在惨案里死去了。

后来我听母亲说,大鹰还带着焦花花去了王家寨的镇龙寺。大鹰为啥带孩子去镇龙寺?难道是良心发现了吗?我望着镇龙寺上空寂静的蓝天想,当你心里有了信仰,有了力量,有时并不需要仪式来约束自己。许多时候,生活的残酷会考验你的内心,当你无助到濒临绝境时,内心的力量能不能支撑你扛过这一关,就是一种考验。

我从端村炮楼回到王家寨不久,噩耗传来,新水县委书记王毅夫牺牲了。

对于王毅夫的牺牲有两种说法,有人说是叛徒告密,有人说是他闹了痢疾,到中药铺看病被伪军盯梢。经过找王学武核实,我们知道第一个说法比较准确。王毅夫是在宋庄阴家淀苇塘开会后被日伪军包围的,血拼的整个过程是秦凤生传过来的,然后再由王学武转述给我们。

那情形说起来是悲壮的。前一天的傍晚,王毅夫得了痢疾,他在老乡家里养病。事后王学武按照秦凤生的传话,进行了推理还原。事发当天傍晚,残阳如血,天黑的时候,王毅夫的会议刚刚散。敌人的三艘汽船在宋庄阴家淀聚集,瞬间就包围了王毅夫的木船。开始,秦凤生用他的破锣嗓子喊话,让缴械投降。王毅夫说杀出去,枪声一响就昏天黑地了。枪声过于密集,难以分辨谁在死亡。一块弹片从空中飞来,恰好削在勤务兵的脖子上,脖子顿时血流如注,他倒在船板上一动不动了。那个勤务兵怎么死的,王毅夫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其实,王毅夫身上已经中了两颗子弹,疼痛折磨着他。他的嘴角紧闭着,拿起勤务兵的长枪继续还击,子弹打光了,就扔出一颗手榴弹。敌人被炸出汽船。第三颗子弹是从肚皮打入的,待他转身时血溅到船板上,像晚霞一样红。他意识到不能当俘虏,他不能把手枪里的子弹打空,要留两颗给自己。敌人喊,快冲啊,新水县委的大官,抓活的!鬼子和伪军快速逼近了,他抓起船板上沾血的手枪,缓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咔地扣动扳机,手枪被水洇湿了,打了哑炮。敌人喊,他没子弹了,正好抓活的。王毅夫把手枪砸向了鬼子,低头看见流血的肚子,肠子都露出来。他蔑视地望了一眼鬼子,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肠子一点点拽了出来,血咕噜噜响着流淌下来。鬼子凑近了,能够看见他的肠子红白相间,一截一截的。船在颤抖。敌人惊呆了,端枪的手颤抖着,一步步连连后退。王毅夫憋足了最后的力气,凄厉地长吼一声,吱的一声,把自己的肚皮撕开了,血哗哗地涌流。他疲软了,他每拽一下,他的脖子就痉挛一下,肠子拽到最后堆了一地。血流尽的时候,他坚毅的眼神似乎看见了未来,他轻蔑地一笑,慢慢闭上眼睛。

鬼子和伪军端着枪,一抖一抖地后退着,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王毅夫吐出一口血泡,眼睛一闭,脑袋一歪躺平了。夜幕降临,星星向这里窥望,并从高远的天空带来清风。日本队长山田喘了一口气,表情严肃地喊,巴嘎,向英雄致敬!他抬手向空中放了一枪。鬼子和伪军手中的枪掉在地上,齐刷刷地垂下了惊恐的头向王毅夫鞠躬。

王学武带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鬼子和伪军撤了,船上有三具尸体,鲜血已经渗过船板流到淀里去了。

我们伏在船板上,大抬杆忘了怕血的事,抱着王毅夫的尸体喊,王书记啊!我掏出毛巾,擦着王毅夫脸上干硬的血。埋葬王毅夫那天,我、大抬杆和水上飞从朱家买来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放在郭里口墓地。雁翎队的队员走了,只剩下我、大抬杆和水上飞。有夜莺飞上了天空,我认为是王毅夫的灵魂升天了,化作了一颗晨星。

我抬头望着星星,却不知道是哪一颗。

王学武说雁翎队是王毅夫书记组织起来的,给王书记报仇雪恨,还得靠雁翎队。然后,王学武召开会议,对抗日和锄奸工作做出周密安排,还给我们下达任务,迅速查出王毅夫书记遇害的真相。陈一荣队长把任务领下了。

没几天,水上飞、田一鹤带领锄奸队找到了给王毅夫告密的女叛徒。她叫大筛子,是个寡妇,就是王毅夫的房东,敌我难辨,防不胜防。这是我们的堡垒户,怎么会出了问题呢?锄奸队的人抓住了她,问她为什么告密,大筛子临死才说,她跟伪军副队长邢大鹰是姘头。水上飞他们把大筛子捆绑起来,仍进冰窟喂鱼了。我听了一阵心痛,大筛子伤风败俗,就是典型的下三烂,但罪魁祸首是邢大鹰。家门不幸,父亲的在天之灵如果有知,该是多痛苦啊!邢大鹰堕落到这一地步,家里难道没有责任吗?母亲从小娇惯大鹰,我和二霞也配合母亲宠他,使他更加自私、残暴。父亲的立场让我敬佩,他一直严管大鹰,可是他的力量太单薄了,他离开人世太早了。

大抬杆对水上飞说,你们犯了个错误。

水上飞说,错了,错了,大筛子不应该处死,应该用他诱邢大鹰上钩。

我不说话,大抬杆知道自己说走嘴了。

我恨恨地想,邢大鹰这该死的东西,他是替三爷报仇,找不到水上飞,却拿王毅夫书记下手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邢大鹰。

我夜里听见响动,是王学武半夜爬起来,没有点亮油灯,在黑暗中摸出烟来吸着。他望着窗外的星光,直到天亮星星消失。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惊心动魄的抗战舞台,还是故乡新水县,也许这就是命,没有谁比命走得更远。

天有不测风云。灾难就像雪花一样降临了!

1940年冬天,白洋淀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我和大抬杆的鱼丸店却格外红火。日本小队长板田与秦凤生喝酒,吃铜锅鱼丸子。板田喝多了一些,迈出去时跌了一跤,被人扶起来就断了气。死去的板田头朝上,脸向着天空,眼睛浑浊却闪烁光亮,嘴里还含着鱼丸。我被吓了一跳。这下就惹了祸。日本人误以为鱼丸店放毒,查封了店铺,抓了我和大抬杆。我们不可能投毒,再说了,往我家祖传的鱼丸里投毒不是自毁家业吗?荒唐。

我和大抬杆被关押在郭里口的日本炮楼,日寇的隔离审讯开始了。我的脸被惊吓和痛苦弄得扭曲了,嘴巴哆哆嗦嗦说着一句话,我没有投毒!我没有投毒!

我听说鬼子给大抬杆上了老虎凳。我看不见人,但是,能听见他疼痛时的惨叫声。

我被捆绑着双脚悬吊在房梁上吊打。我踢蹬着双腿,绳索划破了我的脚脖子,血顺着双脚流淌下来,刺疼在我的全身蔓延,到处都是血腥味。

我这是第二次到日寇炮楼受刑,忍是能忍的,眼不见,我也能想象得到雁翎队在想办法营救我们。

水上飞先找到秦凤生,说大抬杆胆子最小,哪敢下毒害皇军啊。秦凤生没有答应,但也是心生疑惑,他也跟着吃了喝了,没有毒啊,碗筷和鱼丸都化验了,没有毒啊。他找日本人去说,被骂了回来。秦凤生怀疑这是雁翎队所为,让水上飞盯着雁翎队情报,有事报告他。水上飞施了一计,说老爹过寿,请他过去捧场。秦凤生带着几个伪军去了王家寨给老人过寿,他喝高了,水上飞从他嘴里知道了大抬杆和我的下落。后来我听说,水上飞给陈一荣队长汇报了,陈一荣带着雁翎队准备去营救我和大抬杆。

我们被关押在潮湿的炮楼里遭受严刑拷打时,日寇和伪军还审问我们是不是雁翎队,为什么毒害日本皇军。我咬住嘴唇,闭口不答。日军带我去看大抬杆上刑,当着我的面,又给他上了老虎凳,他的腰和腿都嘎嘎地响,嘴角流了血。大抬杆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张嘴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他胆小撑不住。

我咳嗽了一声,大抬杆抬了眼皮瞅我。

就在这时,日本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板田不是投毒而死,而是突发心脏病。得到消息,水上飞立刻找到秦凤生说情把我们放了。

我和大抬杆被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