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元白从内衬里拿出腰牌。
只见那腰牌上双龙争宝,云纹流曳,自上而下分明地雕刻着六个端庄的楷字。
“钟
离
王
敕
宝
匮。”
架着戟的府兵们顿时犹豫不决,不敢下手。
都尉孙彬见状更是大惊失色,瘫坐在地。
曲嘉靖面色有些微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拜道:
“臣,嘉禾郡太守曲嘉靖,拜谒王上圣物,吾王千岁!”
一众府兵见状便齐齐将戈戟放置在地,下跪磕头。
曲文要也领着长史、郡丞、参军等几位官员纷纷跪地参拜。
曲文津则呆呆地愣在原地。
自己跟甄元白一同修行了五六年,何曾知道甄元白还有这么一件王室腰牌?
曲文津正疑惑不解之时,便听到曲嘉靖呵斥道:
“混账,此乃王上御赐令牌,见之如见君,还不拜见?!”
曲文津听罢一头雾水,正要稀里糊涂地下跪瞻拜,甄元白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平身吧。”
曲嘉靖陪着笑脸上前恭敬道:
“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世子大驾,还请恕罪。”
“曲大人不必多礼。”
甄元白收起腰牌。
“曲大人别误会,本世子是担心事态严重,不得已才拿出腰牌,还请大人见谅。”
“不敢,不敢。”
曲嘉靖顿时变得谦卑许多。
甄元白环顾四周,郑重道:
“现在可以好好说理了?”
曲嘉靖面色一红,硬着头皮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下官听凭世子安排。”
“那本世子就僭越了。”
甄元白轻哼一声。
“嘉禾郡都尉孙彬之子孙天成,唆使随从当街行凶,幸得本世子和曲家二公子出手阻拦。
孙彬身为都尉却越俎代庖,置国法于不顾,甚至欲加害本世子,曲府府兵护卫有功,本世子才逃过一劫。”
甄元白说罢,朝着府门前站着的官员们问道:
“诸位大人,本世子所言是否属实啊?”
“属实属实,完全属实。”
官员们附和道。
“文津,你记得在巷口,孙天成说的什么来着?要什么?”
甄元白又问曲文津。
曲文津心想元白这是气还没出够,难道非要置孙天成于死地吗?
曲文津还未答话,便听甄元白又道:
“本世子想起来了……
灭九族,孙天成扬言要灭本世子九族,对吧文津?”
四周一片静默,都尉孙彬早就吓地战战兢兢,听到甄元白这一句“灭九族”,更是如雷轰顶,结结巴巴道:
“犬,犬子一时失言,还望世子殿下明鉴。”
“失言?‘灭九族’的话都能随意脱口而出……
可见孙大公子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啊。”
甄元白不依不饶道:
“贵子敢这么说,是不是仗着孙都尉的威风啊?
孙都尉不是也曾扬言宁愿悖法也要处置本世子么?”
“算了算了,你们嘉禾郡的门道本世子也不清楚,曲太守,这事还是交给你办吧……
你是一郡之长,这么大的事交给你我才放心。”
甄元白意味深长地望向曲嘉靖。
“请世子殿下放心,下官定会依法办事。”
曲嘉靖听闻此言,只略微思忖,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都尉孙彬之子孙天成,当街行凶,依律处以刖刑。
口出狂言,大逆不道,依律当斩!
都尉孙彬,纵子行凶,有悖国法,意图谋反,图谋不轨,依律当枭首弃市!
不知世子殿下可满意?”
甄元白心里一惊,心想这曲嘉靖倒是杀伐决断毫不含糊,本想小惩大诫,谁料曲嘉靖居然要将二人斩首。
曲文津见状,连忙劝道:
“万万不可!
禀世子,孙天成当街行凶,处以刖刑无可厚非。
出言不逊,应当处以掌嘴、截舌方为妥当。
其子行凶,孙彬并不知情,只是平日缺乏管束,溺爱骄纵导致,并未触犯国法。
越俎代庖,应办失职之罪;至于谋反之罪,更是不妥,只因世子殿下身份并未表明,孙大人又爱子心切,因而手段过激。
若是依照常理,应革职查办,处以笞杖……”
甄元白听曲文津说罢,便就势说道:
“还是曲公子言之有理……
依本世子之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老妪儿子的腿被打折,孙天成也已断腿相抵。
失言之罪,就处掌嘴吧。
至于孙彬大人,事出有因,本世子也非无情之人,杖二十,革职查办,如何?”
“世子大量,罪臣代犬子谢过世子!”
都尉孙彬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跪地拜谢道。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
甄元白解了气,挥手道。
太守曲嘉靖见状,大声呼道:
“来人,将此二人押入牢狱,按世子说的办,至于都尉之职,就由参军孟大人暂领。”
甄元白眯着眼,点着头又道:
“曲大人真是尽忠职守。
对了,曲大少爷现在是什么官职?
我记得是仁勇副尉吧,屈才了。
我看大少爷倒是谨慎机敏,能堪大任,郡都尉之职还是交由曲大少爷吧,本世子更放心些。”
“好好好,下官遵命。”
甄元白一言正中曲嘉靖下怀,曲嘉靖心花怒放地朝曲文要道:
“文要,还不谢过世子?”
曲文要低头谢恩,只听甄元白笑着又道:
“哎,都是自家人,大公子也是本世子的大哥,行这么些虚礼干吗?”
甄元白说罢,潇洒地从二人身旁掠过,朝曲文要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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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梧桐大街恢复了往日的嘈杂。
曲府的仆人们将都尉亲兵的尸体处理干净,正忙着端水洒扫,洗净血迹。
甄元白搭着曲文津的肩往府里走。
“我的天,吓死我了,谁想得到一个纨绔子弟这么大来头,居然是都尉的娇儿,差点玩脱了,还好今天有你哥俩帮我,谢了啊。”
曲文津伸手拨开甄元白,一本正经道:
“这么大来头的怕是世子您吧,我们能帮您什么忙,钟离国谁动的了您?”
“哈哈,这不是没办法么,这么多府兵围着,我再不拿出来小命都得交代在这。”
甄元白又把手臂搭上。
“嗨,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你就当不知道呗,咱还是兄弟。”
“小民哪敢生气,小民能有什么气。”
曲文津阴阳怪气地说道。
“您可是王世子,小民可高攀不起,小民要去照顾玉裁兄弟去了。”
说罢,曲文津独自向西厢房走去。
……
甄元白一个人站在影墙前。
望着曲文津离去的身影,甄元白的双眼露出一瞬的落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