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西南。
洛河清澈见底,碧波无漾,犹如一条蜿蜒的翠色丝带。
甄元白精疲力尽地坐在小船中,心情好像还未从方才的战斗中平复,轻声苦笑道:
“师姐一出手,风卷残云啊,三拳两脚就把人给收拾了。”
“今天全仗着纪小仙女了,没有你我和玉裁恐怕要命丧于此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行了你别贫了,”纪菀青蹲在玉裁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伤势,“我先带玉裁哥哥回曲府疗伤,你的穴道我已经解了,不能用轻功你就先划着船回去,一会在曲府汇合。”
“啊,我划着船回去?”甄元白一脸惊讶,又道,“那,那水里那人咋办?”
纪菀青眉眼一瞥:
“怎么办?你还要给他收尸?你觉得不忍就自己慢慢捞吧。”
说罢便把玉裁搂在怀里,玉足一绷,乘风而去。
……
“喂,就把他丢在这里喂鱼啊?”甄元白朝着两人飞远的背影喊道。
纪菀青年纪小,心也善,平日里连只飞虫也不舍得伤害,见到路边暴卒的鸟雀猫狗也要亲自掩埋。
可今日却不同,那黑衣人疤脸心狠手辣,一连杀了十几个嘉禾官军,又把玉裁刺伤,纪菀青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把他扔在河里喂鱼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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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城人声鼎沸的梧桐大街上。
几十人围在曲府的门口,台阶上挤满了一众官员的下人和仆从。
官兵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守卫的数目比起平时多了两倍不止。
曲文津正坐在偏厅和都尉孙彬交谈着什么,只听一阵风来柳动,纪菀青怀抱着玉裁轻盈地落在石阶前,急声道:
“文津,玉裁受伤了。”
纪菀青不等文津答话,便只顾抱着玉裁往西厢房跑去,轻手轻脚地将玉裁平放在榻上,关切地问道:
“玉裁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玉裁虽无大碍,但毕竟身受金石之创,气血有失,闷声细语道:
“菀青我没事,你别着急,只是一点皮外伤。”
曲文津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会这样?元白呢?”
纪菀青连忙道:“元白没事,应该一会就到了,文津,你先去拿点药和医具来,再打盆热水。”
“好好好。”
曲文津叫来下人吩咐了下去。
不多久,几个奴婢端来了医具、热水,在一旁伺候着。
纪菀青轻声叫道:
“玉裁哥哥,你别动,我给你看看伤口。”说着慢慢解开了系在伤口上止血的发带。
只见纪菀青原本白绢的薄纱发带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接着揭开下面盖着的半缕裙摆,伤口里立马渗出血来,血流不止,纪菀青见状心疼地叫道:
“快,快!拿水来!”
曲文津见状亲自端着水盆,走到榻前。
纪菀青拿起盆边的手帕,在盆中蘸了蘸,仔细地在玉裁的伤口边擦拭着,“疼不疼?”
“哪有那么娇贵,一点不疼。”
玉裁面色微白,笑着说。
“还好,没有血块,就是血不太好止住,玉裁哥哥你忍着点,马上就好。”
纪菀青和声细语道。
伤口清洗后,纪菀青拿起盘里的弧形针,仔细地穿上桑白皮线,“玉裁哥哥你忍着点,伤口挺长的。”
纪菀青仔细地在玉裁的伤口上缝合着。
又顺着伤口撒上薄薄一层金疮粉,接着取了一块干净的白纱,剪成两根条状,中间盖上棉花。
包扎完毕,纪菀青细心地给玉裁盖上被子,抚着玉裁的面颊道:
“玉裁哥哥,伤口已经包好了,你要安心休养,很快就会好啦。”
曲文津一脸惊奇:
“好了?这么快,想不到纪大小姐还会治伤呢。”
纪菀青拿起案上的纸笔写了一张方子,审视了一遍,递给曲文津,“仙鹤草、白芨、紫珠这几味药比较当紧,若是有莲蓬就更好了。”
玉裁躺在榻上笑道:
“菀青,不用这么麻烦,只是一点皮外伤,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怎么能是麻烦呢?只是一些外敷药哪行,还得再服些汤药,这样才好的快,”纪菀青站起身来,脆声道,“玉裁哥哥,你要听话,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我先去抓药,别的没有,莲蓬管够,”曲文津接过方子,嘴里嘀咕着,“元白咋还没回来?”
纪菀青一听,奇怪道:
“对呀,这么久了,爬也爬回来了呀。”
“算了算了,我抓药去,顺便到门口迎他。”
曲文津拿着药方就要往外走。
俩人正说着,就见甄元白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
曲文津打趣道:
“哟,这不是甄公子嘛?您这是到哪去逛了一圈啊?”
“滚!老子差点死了!”甄元白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
“嘿,脾气还挺大,怎么着,被人揍了?”
曲文津挤着眉调侃道。
“你们要吵出去吵好不好,别打扰玉裁哥哥歇息了,让他清净会。”
纪菀青见二人大声,责怪道。
曲文津吐吐嘴,拉着甄元白往外走,“遵命,纪大小姐,我们这就去抓药。”
躺在榻上的玉裁眼睛眯着缝,看着甄元白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眼角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转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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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元白边往外退边问道:
“一会吃啥啊,饿死我了都。”
“哎对,一会有全笋宴,我来叫你们啊,”曲文津一听甄元白说吃,想起来刚才买的一大车笋,便朝屋里伸头喊道:
“再炖锅乌鸡汤,给你家男人补补!”
“玉裁哥哥受伤了,我得照顾他,我们怎么出去,一会记得把药记得送进来,”纪菀青起身带着笑掩上门,撵道,“快走吧快走吧。”
曲文津扯着甄元白在花园里走着。
园子里的奴婢纷纷行礼见过,曲文津摆手朝甄元白道:
“哎你是不知道,我馋这冬笋馋了有一阵了,今天早上赶巧买了一车笋,咱俩去拉过来,让厨房做全笋宴怎么样?”
“等会,你买了多少?”
甄元白诧异道。
“一车啊。”
“你疯了你,一车笋,人不得把吃傻了,回头你拉屎都是绿的。”
甄元白半开玩笑地道。
曲文津嘿嘿一笑:
“可别,别说把人吃傻了,不是这一车笋,我们也找不到你,傻的就是你了。”
甄元白一脸不解地笑道:
“什么情况?不是玉裁和纪小仙女救的我么?”
“开始我们分三路去找你,有个卖笋的大娘告诉我说你和那黑衣人往城西走了,我们这才去城西找你。
你说你是不是要感谢卖笋的大娘?是不是要感谢我?买车笋换你条小命还不行?”
曲文津解释道。
“我最爱吃冬笋了,一定要好好尝尝,”甄元白乐呵呵地拍着曲文津的肩头,“这回算哥谢你了,回头送你个好东西。”
曲文津歪着嘴道:
“谁稀罕你那一堆破烂,你该好好谢的是纪大小姐和玉裁,玉裁为了你还受了剑伤。”
“那倒是,要不是纪小仙女我和玉裁恐怕已经死在那了。”
曲文津笑着道:
“纪小仙女?你又给纪大小姐改名了。”
“嗨,你是没见昨天晚上纪大小姐降雨灭火的样子,那叫一个美,我都看呆了,仙气飘飘的,我就叫纪小仙女咯。”
甄元白嬉皮笑脸地答道:
“还有刚才在船上,亭亭玉立,不动声色的那一脚,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行了行了,别贫了,人家玉夫人那是为了保护她相公,顺带着把你救了,没点数……”
曲文津鄙夷道:“走走走,取笋抓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