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羽半趴在一把圈椅上，半褪了衣物露出左侧的肩部来。阿锦已照着白日里收的那柄如意的形状给霄羽的伤疤上细细的描绘了花纹，青墨此时正拿了针在火上烤了烤。

霄羽抬手又把那柄如意从桌上拿在手里把玩，阿锦端了托盘站在一旁，青墨举着针有些犹豫。

“公主，想来谁会有机会看见这块疤呢？其实您不管它也没什么吧？”青墨做着最后的劝说，她哪里会刺青，可霄羽偏说照着花纹刺简单得很，阿锦虽做惯了刺绣，可这活计却不敢下手，霄羽又说青墨舞刀弄枪的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硬是让她拿起了绣花针。

“咱们必须多多提防，此事不止关系到咱们几人的性命，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战事，岂能儿戏？”霄羽端详着玉如意，这种偷龙转凤的事被大吴知道还不知要挑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青墨听闻只得拿针尖在颜料里蘸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凑近了霄羽的肩。

“公主，我要刺了。”青墨的鼻尖上微微渗出汗来。

“刺吧，深一点。”霄羽握住玉如意做好心理准备。

直用了半个多时辰，霄羽趴的半边身子都麻了，青墨才直起身长舒一口气：“好了。”

阿锦仍弯着腰用毛巾轻轻擦拭被刺出的血珠，霄羽也松了口气，将那柄已被她攥的温热的如意放在了桌上，如果现在有激光磨皮就好了。

“公主，”青墨看了一眼那如意，“不知道七王爷送这个是何用意？”

进京路上送的素服倒不难理解，如今进京第一日若说是赏赐，堂堂七王爷不该如此寒酸；若说另有深意，又能是什么意思呢？

霄羽也想不通，临行前苏滇国王说过，传闻中七王爷性子虽冷，却不曾办过什么出格的事，大吴皇上交代的事情也都能办的妥妥当当，就连在百姓之中也是有口碑的。因此，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做不到伉俪情深，做到相敬如宾总是不难的。

可是，不亲眼见到不亲自接触又怎么能知道是什么人呢？表里不一的人多了，比如她自己，已经不一到极致了，除了她又有谁知道呢？

“可能……”霄羽由阿锦扶着起身将衣服穿好，“他是想祝我事事如意吧！”

***

在夙夜的印象中，他的生母一直病着，夙夜也打娘胎里带了病根，因此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

当今皇上是个疼子爱女的，不管哪个都是真心实意的放在心上，因此便给夙夜指了一位习武的师父。

这位师父，便是当时的兵部尚书张崇京。

九岁时的夙夜是常出入张家的，一年之后体格就明显好起来，连力气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张家的孩子比夙夜都小，尤其是两位男孩，比夙夜小了好几岁，夙夜一贯不爱跟他们玩。还有一位女孩称得上年龄相仿，但是夙夜也少与她交谈。

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在当时的夙夜看来，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同她说话他总是有些情怯的。

那一日跟着师父练功，练到一半师父有访客便离开了。他一个人练了几息便偷了懒，张府他也转过几次，路过厨房的时候好奇心起便走了进去。

还未到做饭的时间，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那些未加工过的菜，最后站在一个小炉子旁。

小炉子上炖着些什么，守炉子的人不知是偷懒还是什么总之是无人看护的。

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夙夜看着炉子上跃动的火苗，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的衣服上用的是金带钩，他早就不喜了，“君子如玉”，他还是比较喜欢玉带钩。小炉子旁正放着一支长铁夹，他将金带钩解下来夹住放在火上烤起来。

在宫里闲逛的时候，他有一次走到造办处看到一个在打金首饰的匠人，就是用火将金子炼化了然后再将金水倒入模型中，最后去些边角，简单得很。

他顺手拿了只碗放在一旁，打算等拿金带钩炼化了就滴在碗里，可不知道是火不够旺还是时间不够长，那金带钩似乎总也没有要化的意思。

“小哥哥，你在做什么？”张家的女孩子在窗外看见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因为一直盯着那火苗他竟没有发现。

“我把它炼化了给你做对手镯可好？”他说着便拿着铁夹给女孩看，却错误的估计了二人的距离。

那被炙烤了许久的金带钩直接贴上女孩的左肩，夏日衣衫薄，那布料在高温下迅速收缩几乎燃起来，同时还有女孩的尖叫声响彻耳畔。

他吓坏了，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扔扔的丢在一堆菜里，再后来他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好像有大人们过来了，还有丫鬟婆子受了责罚，他只记得女孩的哭喊声，在不停地说着“娘亲好痛”。

夙夜有好一阵子没去张家，他没有向人提起过这事，张家好像也没传出大小姐被烫伤的事，这件事好像除了他和当天在场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再见到女孩子的时候，她好像完全不曾记恨她，照样把她的小吃食分给他。

“你的烫伤怎么样了？”他总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他敢向父皇提及此事，再寻了名医妙药，她或许会少受些苦。

“已经好了，”女孩子微笑着，“只是留了一块疤，娘亲说疤的形状很好看，像如意呢！”

“给我看看吧！”他鼓起勇气说，疤怎么会有好看的，定她怕他内疚哄他的。

“小哥哥，我是女孩子！”她皱着眉强调。

“只看一眼，我只看那块疤。”

大吴开国数年，男女大防方面并不讲究太多，甚至男女同朝为官，同堂而学的情形也屡见不鲜。可在男子面前露出肩来也还是过了，他就是想亲眼看看那块伤疤，看看他犯下了怎样的错，使得这美玉般的女孩子染了瑕。

女孩只当他是好奇，又见四下无人便轻轻扯开衣领：“看，真的很像如意呢！”

他深深地看着那块疤，想要牢牢的记在心里，如若女孩日后因为这块伤疤而遭遇什么，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以后一定会寻药为你祛疤的，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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