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羽没想到那关诚说起了他和关山远的情谊，也只得耐心听下去。

“他自小就容易在雨夜做恶梦，醒来半天睡不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后来年岁长了羞于再让人陪着，便会让我点了蜡烛看会子书。”关诚回忆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霄羽静静听着，想知道这小厮到底想做什么。

“可如今二爷身边连人都没有，若是再如从前那般做梦，谁来为他点灯？”关诚说着又俯下身去，“求王妃做主，让我再去伺候二爷吧！”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我又如何能为你做主？”霄羽不敢贸然答应，下午才被关如月摆了一道，谁知道这个小厮是什么来头。

“主子离家前曾说过，他与王妃您已经结拜，还说若是他走后大夫人对我不好，我可以来求求您。”关诚老实答道，倒不像编造出来的。

何况结拜这事，关山远应该不会主动跟关山海那房的人提起。

“那你毕竟是关家的人，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若是关山远离家的时候带走这小厮，也便带走了，半路让他来要人他恐怕是不肯向关家开口的。

“您虽客居在此，可到底是一国公主，若是您肯向大夫人开口要个小厮，想来大夫人也不会不同意的。”

“然后您再把我赠与二爷，我便可以继续在二爷身边伺候了。”

“说起来倒也不难……”霄羽思量着，关山远那边也确实该有个人，不但能照顾他饮食起居，若是能为她所用还能看管着关山远的一举一动，也免得他再走歪路。

“只是你想过没有，”霄羽向关诚问道，“如今你家二爷连养活自己都难，又如何能养得起仆人？”

“王妃，”关诚抬起头认真地说，“主子都能出去找活干，我为什么不能？说不定我还能贴补二爷呢！”

霄羽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应该没比关山远大几岁，身子板还稍嫌单薄，他应该想过一旦离开关家意味着什么。

虽然只是个下人，可向关府这样的门第，便是下人们，那吃穿用度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关诚如今虽不得宠，可到底是相府的人，出去办什么事对方总会给几分薄面。

可他一旦追随关山远而去，面临的就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想好了？”霄羽缓缓问道，好像在给关诚反悔的机会。

“想好了！”关诚坚定地点头。

霄羽叹气：“就算你想好了，可关山远未必肯收你。”

若有心，只怕离开关家的时候就带上他了。

“我不给二爷添麻烦，二爷不会赶我走的，还望王妃成全！”说着，那关诚又磕起头来。

“好了好了，”霄羽不忍看他这样，“念你忠心一片，这差事我应了。”

关诚喜出望外地抬起头，又想说而不敢说似的吞吐道：“能不能请王妃现在就去见见大夫人？我怕二爷今天夜里不好过。”

霄羽想了一下，如今外面雨势正紧，这样巴巴地过去要一个小厮反倒让萧氏起疑，便向阿锦吩咐道：“你去取我那对玛瑙的耳坠，去关夫人那里走一趟。”

“就说有个叫关诚的小厮我看着十分伶俐，今晚先留在怀瑾苑做事，明日我再亲自上门道谢。”

那玛瑙的坠子倒不值什么钱，不过是苏滇的工艺，看起来十分精巧。留个小厮办事这种小事，用这种小东西当礼刚刚好。

阿锦领了命便收好耳坠撑了油纸伞出去，霄羽便向地上跪着的关诚道：“你起来吧，今晚先去关山远那边守着，明日我再去找关夫人要你的身契。”

关诚见霄羽应了连忙又叩头，直到青墨拉了他起来又亲自以霄羽的名义把他送出大门去。

阿锦比青墨先回来，只说萧氏答应的很痛快，并未为难她。

霄羽点点头，这点子事萧氏还不至于要拿捏。

“只是为了个奴才还要搭上您那坠子，”阿锦有些不甘，“那坠子配王爷送您的水红长裙多漂亮啊！”

“坠子算什么！”霄羽自嘲的一笑，“明日还有大头要送呢！”

“您这是图什么呀？”阿锦不解。

“还不是为了关山远？”霄羽叹口气，“我今天才想他身边要是有个人就好了，晚上就有愿意跟他的找过来，我自然是要成全的。”

正说着，青墨也回了房来：“我告诉关诚让他看着点关家二爷，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立马来找您。”

霄羽点点头，却沉默了。

能有人记得你脆弱的时候，能在你落魄的时候相伴，这是多么难得的情谊！

“青墨，”霄羽听着院里淅淅沥沥的雨声，“去备马车吧！”

青墨看了她一眼，便应声出去了，倒是阿锦吃惊道：“您要出去？”

霄羽站起身，回卧房又翻出一个小药瓶：“不走一趟心里总放不下。”

入冬前的雨格外的凉，霄羽披了一件阿锦找出的披风坐在马车上，也仍是觉得冷得厉害。

青墨将被风吹动的车帘钉好，这才陪霄羽坐在马车中。

“看来应该提前给您配上暖炉的。”青墨看霄羽似乎在微微发抖。

霄羽没有说话，手中紧紧攥着那小药瓶，心里盘算着过会儿见了面怎么说。

马车在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前行，外面除了雨声和马蹄声、马车行进的声音，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霄羽想起夙夜最后离开前的一瞥，总觉得那个眼神过于寒冷，倒像她犯了多大的错一样。

一路无话，到了王府门口，霄羽也没有等青墨去叫门，一起撑了伞下车走过去，鞋子踩在地上的积水中，只觉凉意从脚底板向上蔓延。

敲开门，看门的小厮借着大门下的灯笼看清来人显然一愣：“王妃？”

“夙夜怎么样了？”霄羽收起雨伞。

“您来看望王爷？”那小厮扶住门没有让开的意思，“我去通报一声，您稍等。”

话音刚落，那扇门又在霄羽面前关上，倒让她颇感意外。

这顺平王府素来是任她来去自如的，便是需要通报，也是被带到一处房里等着，还从未像今日这样被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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