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羽却觉喉头一哽，多少年不曾有人这般信任她，又有多少年她不曾信任任何人。
霄羽平复了一下才起身点头道：“我让人回去拿药。”
“王妃，需要什么药您写个方子便好，宫中的药材总归比外面好些。”辰影想着，到时候拿了方子去宫中拿药，还可以让御医过过眼。
霄羽一句话却让他的希望破灭了：“是我从苏滇带来的药材，大吴这边没有的。”
夙夜向辰影道：“你陪着王妃的人回去，快去快回。”
霄羽微微皱了一下眉，却仍是转身走出门去找青墨了。
同青墨交代后再回到房中，霄羽莫名觉得有丝尴尬，看了一眼房中的桌上正放着茶壶，便随口问道：“要喝水吗？”
“好。”夙夜强打着精神答道。
倒了水走回床边，夙夜便伸了左手去接，二人指尖相碰霄羽只觉夙夜的体温似乎很高。
一时也顾不得许多，直直地伸出手在夙夜的额上探了一下：“你……”
夙夜只觉得覆在额上的素手清凉柔软，只是还来不及再细细感受那只手就移开了。
“没事，”夙夜端着茶杯，“御医说这是正常的。”
这当然是正常的，中毒、伤口感染引发高热，然后病情一步步加重，走向死亡。
“你既信我，又为何总做这种让我不信你的事？”霄羽气他故意把伤情往轻了说，不由拿话呛他。
夙夜却在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竟微微笑起来。
霄羽见他嘴唇苍白几乎干裂忙道：“快将水喝了，我扶你躺下。”
霄羽说完便环视了房中一番，见通往外间的门口一侧放着盆架毛巾等物，便走了过去。
铜盆中并无一滴水，毛巾也是干的。
霄羽拿了盆便向外走，打开外间的门，飞索果然守在门外。
“打一盆温水来吧！”霄羽将盆递给飞索。
飞索接了盆却看着她一动不动。
从前相见霄羽就觉得飞索比辰影更固执些，如今见他这样，少不得解释道：“夙夜正在发烧，我们得想办法给他降温，不然这里要烧坏掉的。”
说着，霄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飞索向房中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霄羽看出他的想法，忙又道：“我知道你只听他一个人的，只是如今这情形你还非要他亲自命令你不成？”
飞索收回目光，又在霄羽面上停留了一瞬，终于拎着盆走开了。
看夙夜已将杯中的水喝净，霄羽轻声问道：“还要不要？”
夙夜轻轻摇头，他只觉现下周身发冷，双眼眼皮沉重，半句话也不想再说。
霄羽接过茶杯放好，又扶住夙夜帮他躺好。
俩人都没再说话，屋中此刻静的只剩二人的呼吸声。
霄羽看夙夜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自己也轻轻在床边坐下。
她现在的心情和此刻的静谧毫不相称，心中满满的全是自责和愧疚。
夙夜遇刺是她一手谋划的，确切地说，从还不曾见过夙夜的时候她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
她那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这张长期饭票掏钱更心甘情愿，所以打算打感情牌。
而霄羽认为最容易联络感情的事，便是救命之恩。
就如同英雄救美，霄羽拿了夙夜的第一笔钱就是用来找江湖上的死士，她让青墨办事时曾嘱咐过，不要伤及性命，不要伤及无辜，只要保证因伤口中毒就好。
然后她来配副苏滇的万能解药，自此便可以夙夜的恩人自居了。
甚至，她知道夙夜武功高强，明知接了任务的人会有调查，却还是让青墨提醒对方挑夙夜防备较弱的时候下手。
如果没有昨夜的一番交谈，如果没有中秋夜二人达成的共识，她现在心中的愧疚便不会如潮水般这样汹涌而来。
飞索端了铜盆进来，正要放在盆架上时，霄羽站起身指指床前的杌凳：“放这里吧！”
说完便走到盆架前取了毛巾。
“主子，”飞索俯身轻声道，“您觉得怎样？要不要再传御医来？”
夙夜睁开眼睛，勉强道：“不必了……配好药御医自会前来。”
霄羽拿了毛巾放在盆中浸湿，又反复揉搓了几下，这才攥干叠好。
“你在军中受伤也是这般硬挺过来的？”说着，霄羽将毛巾轻轻敷在夙夜额上。
夙夜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勉强抬起手拉住了霄羽的胳膊：“你先坐下来。”
飞索原有些别的话要说，见此情形也只得悄悄退了出去。
“霄羽，”夙夜此时又觉全身滚烫，说话也有些费力了，“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霄羽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是不忍心他受着伤痛煎熬还要费心神，便忙制止道：“不如等服下解药身体好些再说吧！”
夙夜摇摇头，拉着霄羽的手也并未松开：“我有一些东西，是对你有用的，我想告诉你在哪里存放。”
霄羽一听这话忙皱眉道：“就算你对我的药没有信心，也该对宫中的御医有信心，不要说这种话了，我现在不想听。”
夙夜苦笑，宫中的御医只怕更靠不住，他们水平是有，却不敢用药。何况，自会有人阻挠他们成功配出药来。
霄羽将被夙夜捉住的胳膊抽出来，又将他额下的毛巾取下重新过水：“夙夜，你不必说这些话，虽然我不知道大吴惯常用什么毒，但苏滇的解药也是经过多年历练的。”
“你现在一时心急告诉了我，”霄羽拿着毛巾转过头笑道，“万一你好了再后悔呢？”
说完，霄羽将毛巾重新敷在夙夜额头。
夙夜似乎也打消了那个念头，却向霄羽提起另一个话题：“师娘还在人世吗？”
“就不能好好躺着养伤？”霄羽不想答，他们也从未直接谈论过张家母女，既然她们留下的是已逝的消息，自然是不再提起才好。
夙夜倒是听话地闭上眼睛，只是手又摸索着拉住了霄羽的：“你会陪我吧？”
霄羽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想说夙夜这样怎么对得起他那痴情的表妹，可感觉到那手掌滚烫的温度，却又说不出口了。
有了共同秘密的人总觉得会格外亲密些，就如同她现在和夙夜。可夙夜到底和关如月两情相悦在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份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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