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夙夜霄羽就觉得心里不畅快，如今听关山远问起，她只恹恹地走回桌旁坐下应了一声。
“其实关家也是这两年才与他走动起来。”关山远也走回来坐下。
“是吗？”霄羽心不在焉的问道，夙夜这个人明明看着是个成熟懂事的，怎么办那么幼稚的事呢？
昨晚他就那么一走了之，又置她于何地呢？她难道要腆着脸主动去找他？
“关家上下都认为关如月会嫁给夙夜，然后夙夜会继承大典，关如月就能混个皇后当当。”关山远以一种戏谑的语气将关家的野心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是了，他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从别人口中看二人也是情深意笃的，那他为什么还因为自己没能“侍疾”而生气？
气得着吗？
关山远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霄羽脸色变上一变，可对方完全没往心里去，正兀自一下一下扣着桌面上的木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和亲把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碎了，”关山远继续说道，“所以我相信你是关家最讨厌的人。”
“嗯。”霄羽低低应了一声，仍盯着桌面轻轻扣，她肯定也是夙夜最讨厌的人。
可她明明许诺给他她要离开了，他没理由再讨厌她了，就算她现在走他也还是不能立即迎娶关如月啊，皇太后的孝期还没出呢！
“我还相信……”关山远缓缓地说，“关家肯定对你出过手。”
霄羽停止了扣桌面的动作，船上下毒的人看样子是关家的，那水下的那批人是不是？惊马的那次是不是？
“而且，”关山远继续说道，“三年中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国丈’两个字对关山海有多大的吸引力，你想象不到。”
关山远与霄羽结拜的时候，也是想到霄羽是关家讨厌的人，而他就是要站在关家的对立面，所以他都没多想便同意了。
他都没想过霄羽是怎么样的人，没想过有个姐姐会怎样。
可是这几日的相处，他开始相信，就算这种半路来的姐姐，也远远好过于隔壁有血缘的那个哥哥。
霄羽在心中盘算，是不是要让关家知道她无意于夙夜？那样自己还能躲避些炮火，可是那样风险太大了。万一关家不相信，她简直是授人以柄。
所以，只能正面刚？
确实，她凭什么要向他们示弱呢？难道他们放过了她就能将从前害人的罪恶一笔勾销？她才不要当什么圣母白莲花！
回过神，却见关山远已经满额大汗，见霄羽望向他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好像……又要挨捆了……”
霄羽却淡定地起身拿了毛巾回来递给他：“擦擦汗，就这么忍过去吧！”
“我……”关山远想说他怕会忍不住伤她，毕竟在他痛苦的时候，心里杂草一样疯长的都是恨她。
可他也觉得最近这两次发作没有从前难熬了，也许这种噩梦般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
“我们聊点别的事吧？”霄羽打定主意这次不让关山远独自面对，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可能也就过去了。
“说什么？”关山远的注意力却被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拉扯着。
“随便说说，说说你的小时候，你的从前，说什么都行。”
霄羽不知道关山远关心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什么话题能让他分心，又不忍提起关山远的父母，因此才笼统的说了一句。
关山远似乎努力集中精神想了一下，才看着霄羽道：“我想跟你说说我从未对人说过的话，那样也许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关家。”
关山海和关山远相差二十多岁，在没有关山远的二十多年中，关山海一直享受着父母对他一个人的栽培与疼爱。
而在关山海有了自己儿子的时候，家中突然又多了一个幼弟，原本应该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长孙，就只有关山海夫妇二人的疼爱了。
关家父母在世时，关山海对这个弟弟就不喜欢，太顽劣又没有自己儿子读书好，偏偏还和他平辈，分去了父母更多的关爱。
作为一个成年人，关山海自然不能再去父母面前争宠，可他心底的空缺又无法填补，无法言喻的苦闷之下，他竟接连纳了两房妾。
关父一生只有关母一位妻子，对于那些纳妾成风的士大夫也颇为不屑，因此当自己的儿子在正妻抚育幼儿期间纳妾的时候，关父很是将这个大儿子训斥了一番。
自此又对大儿子更加不喜，而关山海也更少去父母面前尽孝了。
直到关父关母病重，关山海才去病床前伺候，可是却心里更加的不痛快。
他衣不解带的守在病床前，不见父母对他有任何褒奖，而关山远不过是每天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一番，就能得到父母的交口称赞。
他被那种父母偏心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完全不会考虑十来岁的关山远能为父母的病做些什么。
其实就连他也不过是亲自喂过几碗汤药，擦洗之类的活计，都有丫鬟们去做，根本不用他动手的。
所以到了后期，他每日去上朝之后都不愿回家，即便回来也在自己房中磨磨蹭蹭的换衣服不肯去父母房中。
直到他后来发现伺候在父母跟前的一名小丫鬟长得颇为清秀。
作为有着一名正妻两名妾室的他，对于俘获小丫鬟的心这种事简直手到擒来。
没两日，二人就在病床前眉来眼去的，偶尔打情骂俏几句，关山海便不觉日子难熬。
直到有一晚，他本是守在父母床前，那名小丫鬟刚好在外间值夜，他心痒了半天，终于在夜里摸了出去。
二人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关父，关父在屋内气得大喊：“你就不能等我死……”
一句话未说完就断了气。
关山远其实一直住父母隔壁，这些日子关山海的荒唐举动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如今在别人眼里应该正是懵懂的年纪，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切都只是闷在心里。
这天夜里突然听见关父大喊，他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光脚往父母房里跑，一推门只见关山海正忙乱的穿衣服，而那小丫鬟则一下钻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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