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说完,掏出腰间的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个女人一脸谄媚的看着钱袋,挥着手帕,对着前面花枝招展的女子喊了一声:“烟儿。带两位公子上去,去最好的雅间。”
“两位公子,楼上请。”那个叫烟儿的女子,挤到贺兰雪身旁,把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拿着红丝手帕,半遮着脸,对着贺兰雪一个劲儿的飞媚眼。
顾眉笙站在他身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呸!贺兰雪也是她可以靠的?
她在身后,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贺兰雪却一手搭在那歌妓的细腰上,搂着她上了楼,回头瞥了一眼顾眉笙,他唇畔的笑更加迷人。
顾眉笙跟着他们上楼,心中不忿,可偏偏还不能发作,只得跟着,走进雅间,灯光有些暗淡,那歌妓趁机在贺兰雪腰间拧了一把,顾眉笙索性眼不见为净,坐在椅子上,往雅间敞开的窗子外瞧去,观看着一楼中央台子上,一个歌妓在哪里抚琴自唱。
楼下坐了公子哥,满座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在嘈杂的声音中,她依稀听得那歌妓低言絮语般唱:“几处闲云何处去,忘了归来 ,不道春将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 ,香车系在谁家树……”
还未等她唱完一曲,贺兰雪忽然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扭过头看他,灯光朦胧,丝竹之声悦耳,顾眉笙眼里有波光流转,他陷在她的目光中,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你干嘛?”顾眉笙一把推开他,双手在胸前交叠,“你,你别乱来啊。”
贺兰雪听了此言,满脸黑线:“走啦,干嘛?”
他先是把窗子上挂着的丝帘放下,然后打开门出去了,顾眉笙讷讷的跟在他身后,有些不好意思,还好朦胧的灯光,把她脸颊上的两抹红色掩了去。
自作多情,这下他更会笑话她了!
“那,那烟儿呢?”顾眉笙满嘴醋味的问道。
“打发走了,嘘,别说话!”他示意顾眉笙不要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了,那彩凤的屋子在哪里?”
他问了一会儿,见身后的人没有搭腔,于是回头,见顾眉笙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我问你话呢!”
“你不是说不要说话么!”顾眉笙反唇相讥,走在他前面,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贺兰雪咬牙切齿:“你…….”
走至灯光稍明亮些的地方,她猫着腰从走廊上穿过,直奔彩凤的屋子。
贺兰雪刚刚套出了那歌妓的话,晓得兰黛住在三楼的房间,而顾眉笙推开的门,却是二楼的门,因此就知道她到底还是带他来了。
嘴角的笑意淹没在黑暗中,他轻手轻脚的跟她进了屋子。
屋子中甚是凌乱,彩凤的梳妆台和衣柜一片狼藉,里面的东西,基本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
屋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已经有几天没人打扫过了,顾眉笙看了一圈,心中感慨,曾经的头牌又如何,眼看如今没有利用价值了,什么人走茶凉,什么人情冷暖,全部涌现出来了。
“好了,你去那里坐着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贺兰雪对她说道,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乖乖的按他的指示,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贺兰雪不时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查看,可是皆一无所获,就在他暗想不可能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东西。
“你快过来。”他伏在地上,望向床底。
顾眉笙走过来,往床底看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哇,怎么这么多!”
贺兰雪注视着床下的九足虫尸体,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这下有救了。”
他们相视而笑,然后又溜去了兰黛房间,兰黛的房间比彩凤的房间整洁一些,只是瞧着比彩凤以前的要朴素一些!
可能就是这样吧,无论在哪里,都要靠自身的所谓身份,等级高一些,人人捧着,日子过得好一些;等级低一点,日子就过得难一些,捧高踩低的事,古来便有。
想来彩凤此刻见到红袖坊的场景,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她在屋子里,到处看着,贺兰雪在床底,也发现了九足虫的尸体,想来这件事,还真是另有别情。
“到处找找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门外传来了那管事姑姑的声音,窗子上倒映出了高大细长的人影。
贺兰雪一惊,看到人影,心想事情不妙啊!看了一眼顾眉笙,顾眉笙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点点头,蹲在地上慢慢跟着顾眉笙挪到房门口。
避开悄悄找他们俩人的打手,顾眉笙带着他直奔后门。
“三娘,快开门。”她蹲在地上,伸手拍了拍三娘屋子的窗户,三娘探出头来,看了她一眼,让他们先进她屋里来。
“你是顾姑娘?”三娘看着此刻男子装扮的顾眉笙,惊讶的问道。
“是的,我们已经被人发现了,现在要出去,你看,我们现在出得去吗?”顾眉笙焦急的问道。
“就现在吧,我等会儿去开后门,然后你们快跑出去。”三娘急忙说道,然后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出去,把后门打开了一条缝。
贺兰雪抓着顾眉笙的手,闪身跑了出去。
一路跑进巷子里,身影掩在夜色中,顾眉笙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连忙摆手:“不要跑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歇一下吧。”
贺兰雪想了一下,对着茫茫夜色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之后,夜色中,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出现在了顾眉笙面前。
“去吧!”他抽出袖中的小纸条,把它放进鸽子脚上绑着的小竹筒里,然后就把它放了。
“公子,这是?”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严重,救出彩凤后,你立刻把她送到城外的十里坡,阿鹂会在那里等着你们。”贺兰雪说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让她快走,最好帮她易个容,她不能留在长陵城了。”
交代完事情后,他看着顾眉笙,忽然想起了一事:“你和顺天府的那个捕头,关系如何?”
顾眉笙不明白他为何会问她这事,可是知道现在贺兰雪不是在与她开玩笑,于是也很认真的看着他:“就一般交情,也不过认识了几天。”
“嗯,到时候,你去找他,把事情和他说清楚,让他助你们出城,好了,走吧。”
贺兰雪走在她前面,他的影子投在身后,顾眉笙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影子,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一脚踩了上去。
此刻刚过二更,也不算很晚,夜市也还未结束,他们混在人群中,各怀心事,往顺天府的大牢走去。
贺兰雪把身上全部的银子散尽,才进了大牢。
牢中灯光黑暗,大多数犯人此刻皆躺在草席上,阴暗的牢房中,一片寂静。
狱卒带着他们往关押彩凤的牢房走去,越往里面,顾眉笙感觉脊背越凉,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默然无语。
狱卒点着火把,指着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就是那里了,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说完,狱卒捂着嘴巴走了出去。
“姐姐,我是眉笙,你应我一声。”顾眉笙虽然已经适应了牢中的黑暗,可是她仍然没有看见彩凤。又不敢大声喊,怕惊动其他犯人。
彩凤听到声音,哆嗦着从一堆枯草中露出了一个头来,她身上此刻布满了伤痕,随便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眉笙……”彩凤呜咽着出声,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她从地上爬了过来,伸出手握住了顾眉笙的手。
“让开。”贺兰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避开眼前的顾眉笙,伸手轻轻摇了摇锁,锁开了以后,他打开门,“你去把风。”
“把衣服脱了,我们现在救你出去。”贺兰雪走进牢房,然后也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彩凤不明所以,可是也只能忍痛把衣服脱了下来,换好衣服后,顾眉笙扶着彩凤,看了一眼牢中的贺兰雪。
“公子,你自己小心一点。”顾眉笙说完,就扶着彩凤走了出去。
贺兰雪坐在黑暗中,目送着彩凤和顾眉笙走了出去,他便安心的坐在牢房地上的枯草上,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走至门口,狱卒伸手拦住了她们:“站住,他是怎么回事?刚才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出来就……”
“哎呀,大爷,你是不知道,想不到彩凤那个小娘儿们,脾气还挺硬,宁死不从,这不是还把我大哥踢伤了,唉!别提了,原本我大哥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的,可她偏偏不识抬举,亏得是个囚犯。”顾眉笙装作忿忿的样子,一手扶着彩凤,一边在空中连比带划的骂破口大骂。
“哈,你看现在,真是抓不到狐狸,还惹了一身骚,真是晦气,你瞧我大哥,现在都感觉没脸见人,还用纱布把脸遮住了。”顾眉笙连连哀叹道!
狱卒显然不是很相信顾眉笙的那一套说辞,伸手去撩彩凤头上包裹着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