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宅子里过自己的日子,关了大门不问世事,倒也过得安稳,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人各做各的事。
贺兰雪闲来无事,拿了笔墨,找了纸,每日伏在桌案上写写画画,等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机关也设计完了,于是拿着图纸,每天东敲敲,西看看,三日后,落云居外围的机关与无归城的一样繁复,经他改良之后,比无归城的要好得多。
顾眉笙瞧着他的杰作,连连拍手惊叹:“公子真是……真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心里对他更加高看了。什么都会的人,总要比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人,强了岂止百倍。
贺兰雪却专心做着手头的事,把她未说出口的话自动屏蔽了,顾眉笙无趣,然而却还是很高兴。
此刻她的家里,被贺兰雪拾掇了一番,真是越来越精致了,以后,连武林高手,都进不来她的宅子,想想还是有些激动。
但这种激动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红袖坊的三娘的来访打断了。
那日,顾眉笙和阿鹂坐在院子里洗择花瓣,听得宅子外边有动静,继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惊呼声,顾眉笙抬手在衣裙上擦净水,然后急忙跑出去看发生了何事。
打开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晕倒在路旁。
顾眉笙走过去,看到晕倒的女子的时候,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贺兰雪上前,看着地上的女子:“你认识她?”
顾眉笙忙不迭的点点头:“快把她扶进去。”
因是女子,贺兰雪不便动手搀扶,于是便让阿鹂过来帮忙扶了进去。顾眉笙把她放在自己屋的床上,然后看着坐在床边的贺兰雪,语气有些焦急:“公子,她如何了?”
“她没事,气急攻心,又接连几天水米未进,所以体力不支。阿鹂,去熬碗粥来。”他给她把了脉,然后被被子掖好,然后示意顾眉笙也出去。
“她是谁啊?”贺兰雪刚出来便问顾眉笙。
“红袖坊的人。”
“红袖坊?”
“嗯。”
顾眉笙此刻心不在焉,想着三娘不呆在红袖坊,跑出来干什么,而且还跑到她宅子来了。要知道,这个住址,只有彩凤一人知晓,如今她这样,莫不是彩凤出事了?
越想越心惊肉跳,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贺兰雪冷眼看着她焦灼的模样,也懒得问她发生何事了,只悠闲的摆弄着他的花草。
阿鹂端着粥出来,顾眉笙瞧见了,急忙冲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阿鹂,你去歇着吧,我来就可以了。”
阿鹂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顾眉笙抢了过去,她火急火燎的跑进屋子,看三娘醒了没有。
看她还未醒,顾眉笙只得搬了个凳子,守在她床边。顾眉笙心中着急,可也不能喊醒她,也只得慢慢等着。
半个时辰后,三娘终于醒了,看到顾眉笙的脸,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虚弱的下了床,扑通跪在顾眉笙面前,伸手拉着她的袖子:“顾姑娘,你是不是顾姑娘啊?”
“我是,三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姑娘,彩凤被抓了,你快救救她吧!”三娘说完,伏在顾眉笙的腿上就开始哭。
顾眉笙弯腰扶她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姐姐怎么被抓了?你别哭,快告诉我怎了。”
“三日前,乐坊里的兰黛死了,官府说是彩凤杀的人,然后她就被抓走了,我去看她,她告诉我来落云山找你,可是我不认识路,这才耽搁了,算来今日已经是彩凤被抓的第六日了,顾姑娘,求你,求你救救她。”
三娘抽抽噎噎的说明了来意,顾眉笙一听真是彩凤出事了,也顾不得其他的,让三娘把粥喝了,她则跑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贺兰雪摆弄着一盆含笑,背对着她,他像后脑上长了眼睛似的,冷冷的开口问道。
“我去救姐姐。”她把手搭在大门上,然后说道。
“站住!”贺兰雪声音不是很大,却震得顾眉笙一愣,她手搭在门上的手垂落下来,“你要去送死吗?”
“公子,你……”顾眉笙转身看着一旁淡然的贺兰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蝴蝶山庄的管家刚把兵符交给你,然后他就不见了,而红袖坊与你相熟的人,此刻却进了大牢等着你去救,顾眉笙,你有没有脑子啊?”贺兰雪放下手中的含笑,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牢中受折磨而不去救她吗?”顾眉笙此刻有些急了,语无伦次的问道。
“那你说你要怎么救?直接冲到牢中,把她劫走吗?你信不信此刻就有人蹲在大牢门口,等着你自投罗网?”贺兰雪毫不留情的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顾眉笙愣在原地,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是要怎么办呢?此刻彩凤呆在牢中,红袖坊的人,此刻怕是和她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了,怎么会去救她呢!
彩凤此刻,怕是真是孤家寡人了,才会让三娘来找她的,如果她不去救她,那还有谁会去救她呢?
越想越难过,她蹲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彩凤呆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等着自己去救她的样子。
她晓得顺天府的牢房是多么的阴暗,那天去看白玉蝶,哦,浣珠的时候,她就体会过了,因此,越想越难过,她蹲在地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贺兰雪不理她,拂袖而去,留她一人在原地想清楚。
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命重要,他想,顾眉笙自己应该掂量得出来的。
他刚踏上院子石阶,抬头就看到倚在房门边,满脸绝望之色的三娘,他们的对话,想必已经全部落进她耳中了。
贺兰雪看了她一眼,然后转了方向,往三娘在的屋子里走去。
三娘看他进来,急忙擦了脸上的泪痕,站在门口对他行了个礼:“公子?”
“不必多礼,你且说说,彩凤是怎么杀人被抓了去的?”他径直走进屋子,然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语气无波澜,但也没有一丝暖意,像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公子,彩凤没有杀人。”三娘跟在贺兰雪身后,急忙辩解道。
贺兰雪抬头瞧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冷笑一声低下了头。
“三娘,你误会了,公子不是说姐姐杀了人,只是问你,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姐姐杀了人的。”顾眉笙站在门口,缓缓说道。
听了贺兰雪的话,她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冲动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因此,她觉得有必要听贺兰雪的建议,因为只要贺兰雪出马,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她走进来,扶三娘坐下,然后给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三娘,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六日前,早晨丫鬟去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兰黛死在她的屋里,而彩凤就在她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把短的匕首,满手是血的跌坐在兰黛的尸体前。”三娘说着,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
“兰黛是怎么死的?”贺兰雪问道。
“被匕首刺死的,身上中了十二刀,失血过多而亡。”三娘说完,眼里闪着水光,“她与彩凤素日便不和,而彩凤又在尸体旁边,而且手里还握着凶器,因此姑姑报官后,官府便来人检验了一下尸体,证实凶器与彩凤手中的匕首相吻合,二话不说就把她抓走了。”
三娘抽出腰间的手帕,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眼泪却越擦越多。
贺兰雪不管那些,看着三娘的眼睛问道:“她们素日怎么不和?因为什么?”
“兰黛比我小几岁,自小在红袖坊长大,琴技也不错,人也长得水灵,当年我当红的时候,她比我低一级,后来,那个负心汉走了以后,我便无心练习琴艺,因此她便成了红袖坊的头牌。”三娘再次擦了擦眼角,接着说道。
“彩凤比她小五岁,你们知道,风尘女子,当红的也就只有青春的那几年,她年纪摆在那里,彩凤也逐渐在红袖坊崭露头角,后来,彩凤成了头牌,她就把,把自己的失宠怪在彩凤头上,往后在生活中,她便一直给彩凤使绊子,彩凤一直忍气吞声,可她却得寸进尺。”
说道这里,她恨恨的咬牙:“兰黛到处散播彩凤的不是,说她,说她勾引权臣,诬陷她在红袖坊偷东西,而且还窃取客人的财物,那段时间,她简直把彩凤推上了风口浪尖。”
顾眉笙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了彩凤忍气吞声的模样,她虽然认识彩凤时间不长,但彩凤帮过她几次,她知道彩凤的性格,是受了气也自己忍着的脾气,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也只会摆摆手说算了。
她这么多年,按三娘的话看,她应该也是受了那兰黛不少气,可她都忍了,此刻那女人死了,也要把彩凤拖下水,顾眉笙紧紧握着拳头,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