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绕过一间一间的雅间，直奔雅间后面的歌妓的屋子，彩凤的房间她记得，她弯着腰偷偷摸摸的走过走廊，然后绕到彩凤的房间前，伸手推开门，蹿了进去，然后快速关上了门。

“以荷，以荷……”她在屋子里，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地面，小心翼翼的往内室走去。

小丫头趴在床上，怀里抱着那天顾眉笙给她买的一个布娃娃，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顾眉笙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她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清了一下嗓子，故作威严的开口：“以荷。”

小丫头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扔掉手中的小人偶，一头撞进她的怀里，瘪着嘴哭兮兮的模样，“姐姐，你可回来了。”

“姐姐又不是不要你了，你瞧你一副愁眉惨淡的样子，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啊，姐姐是去办事了。”她抓出刚从雅间抓了一把放进袖子里的荔枝，递给她。

谁知她嘁了一声，拿着荔枝就开始念念有词的叨叨，“荔枝皮都有点发黑的迹象了，一看就不新鲜，你看我给你留了更好的。”

她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彩凤的衣柜前，踩在旁边的凳子上，打开柜门后，伸手拿出了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又跑过来递给她。

顾眉笙打开被包了三层的手帕，露出了大个的黑色的已经干瘪了的荔枝，她看着噗嗤一声笑开了，这丫头！

她拨开一个，果肉已经干瘪，早已不复以前的莹润，以荷掂脚抢过她手里的手帕，“姐姐真傻，不能吃啦！”

顾眉笙抱起她，心里暖得不像话，这世上，她就只有以荷一个亲人了，这丫头又古灵精怪的，脾气和性格与她忒像，因此感情深厚异常，在以荷心里，顾眉笙即是姐姐，也是娘亲！

顾眉笙这厢正和她说着话呢，那边彩凤匆匆打开房门进来了，看到她们姐妹在里边说话呢，她掩袖笑了，“以荷这丫头又乖巧又懂事，教她弹琵琶都不消多说，一遍就会，不像乐坊的其他孩儿，需一遍一遍的教。”

彩凤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拿起纱罩，用火折子把蜡烛点燃了，又把纱罩罩上，整个屋子一下子亮堂了不少。她吹灭了火折子，放在窗台，走过来坐在她们旁边。

“这几日还烦姐姐劳心了呢！”顾眉笙颇感歉疚的说道。

“妹妹这就见外了，以荷乖巧得很，招人稀罕。对了，不知道事情解决得如何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还没有，这件事情颇为棘手，而且不好调查，不过我今日遇上了沈言，姐姐不知道，他竟是顺天府的捕快，我想着既然官府介入了，那我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姐姐也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害我担心许久。”彩凤从小没有姐妹，又因她在红袖坊太出彩，其他的乐师也不愿与她太亲近。

人就是这样，贬高踩低。她因此觉得孤独，谁料在蝴蝶山庄遇到了豪爽不拘，带着一身活泼气息的顾眉笙，心下对她欢喜得紧，即把她当妹妹，又当她是朋友，故而对她的事也上心一些。

她自小聪慧，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又从小生长在红袖坊，到现在，已经是红袖坊当红的乐师，在云端呆得久了，难得遇到这么活泼聪颖的人！心里亦是欣喜，想着能帮什么就帮一点。

“那你这次来红袖坊，是……”

“我打算把以荷带走，她在这里住着，姐姐也不方便，以后要是再遇上什么事情，还得依靠姐姐。”顾眉笙道，心里对彩凤亦是感激不已。

“也好，这红袖坊始终是烟花之地，以荷还小，耳濡目染也是不妥。”彩凤有些失落，尽管她长得再如何美好，这辈子，是注定摆不脱红尘女子的身份了！

“姐姐貌美动人，乐技高超，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才德远远高出那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女，又何苦这般贬低自己呢？”顾眉笙看着窗边朦胧的灯光，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人活一世，我们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何不把这一生活得精彩些？还管什么世俗人的目光啊？”

彩凤听她一席话，心里放宽不少，脸上泛着光彩，“妹妹说得极是。”

“姑娘，姑娘，姑姑让您换好衣服就快下去。客人还等着呢！”一个婢女敲门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下去。”彩凤起身，对着顾眉笙姐妹使了一个眼色，顾眉笙让以荷别出声，牵着她起身跟在彩凤身后。

那个婢女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料想彩凤应该马上下楼了，就转身走了，下楼梯时，还朝她门口看了一眼，姑姑让她上来催一下，要是彩凤再不下来，姑姑准骂死她。

彩凤把耳朵贴在门边，听脚步声远了，她打开房门，朝外边看了一眼，然后回头朝顾眉笙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三娘看着彩凤和她身边的“男子”与男子背上的小丫头，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结结巴巴的开口，“彩……彩凤……”

她刚说完，就听楼上传来了老板的声音，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腰，手里挥舞着手帕，离这边越来越近，“彩凤，你好了没有？快一些，王公子还等着呢！”

“三娘，求你，让她们先出去，我随后与你解释。”彩凤有些急了，声音里带了哭腔，如果让姑姑知道了她藏了人，是不会放过顾眉笙的。她扭头看了一眼楼上，不住的催促着三娘，想让三娘放行，三娘看着彩凤的模样，低头叹息，打开门让她们出去了。

彩凤目送顾眉笙消失在小巷口，弯腰给三娘福了福，“三娘，谢谢你。”

三娘摇头，苦笑一声，“彩凤，莫把真心轻易付与他人。”

“三娘的恩德，彩凤谨记于心。”她转身上楼，“姑姑，我在这呢，我刚才身子有些不舒服，出来透了口气，王公子没有生气吧？”

那女人看见她，伸手拉过彩凤的衣袖，“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大夫来看一下。”彩凤此刻是红袖坊的招牌，她可舍不得彩凤出半点差池。

“哎呀姑姑，我没事。走，我们下去吧。”彩凤笑道，那女人也没说什么，随她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