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容心里边一番自夸完,便直接找了个老旧的床榻睡了下去,这一睡便睡到夜深。
锦颜跟云陌点了佛堂里边的长明灯,跪禅诵经,安瑾容却还是睡的正香,朦胧中,安瑾容只觉得脖颈一阵凉意,她猛地睁开了眼。
“我不伤你,你让那两个丫鬟进来。”那人蒙着个黑纱,附在安瑾容耳边道。
安瑾容挑眉一笑:“父亲命那两个丫鬟抄写《女则》,没有父亲的命令,我可是不能让她们进来。”
那人手中力道重了几分,安瑾容白皙的脖颈间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印:“我可不信,她们会不顾安家小姐的死活!”
安瑾容毫无惧意,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个遍,徐徐开口:“你右手食指骨节略有凸出,由此可见是常年提笔所导致的;离你这么近,可以闻出你身上有欢宜香的气味,早年便听说天元太子嗜香成性,犹爱欢宜香,长燃于宫,可以看出你是东宫的人。凭借这两点,就可以知道你是东宫的萧太傅,对么?”
萧默然一怔,眸底蕴了些阴鹜:“安家小姐,真是有才学,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萧默然,我便留不得你了!”
说着,萧默然手一勾,将刀尖刺向安瑾容!
“且慢。”安瑾容合了眸子淡淡道。
“你还有什么事!”
安瑾容抬眸对上萧默然狠戾的眸子:“父亲已经将那卷宗藏在了佛堂暗室,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你如果现在便将我杀人灭口,你这辈子也别想拿到卷宗。”
萧默然正想开口,却见雕花木门外烛火一曳,云陌叩门:“大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瑾容挑眉,瞥了眼萧默然,又和云陌说:“无事,你先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萧默然冷笑,匕首对着安瑾容,缓缓退后将木门锁上,又上前将安瑾容控制住:“大小姐是个识时务的人,领我去拿卷宗。”
安瑾容佯装叹息:“萧太傅啊,如果你拿了卷宗,转眼我就得去了阎王那儿,我又怎么会轻易将卷宗交给你?”
萧默然攥了拳:“你想怎么样?”
“小女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不如萧太傅直接打道回府?”安瑾容额上已经冒出了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忽然敛了广袖,袖中的十字弓弹开,一支羽箭刺穿了萧默然的右肩。
安瑾容急忙退开,正要推门离开,萧默然忍痛,左手紧扣住她脖颈,怒意升腾:“我竟然没想到,大小姐竟还留了后手!”
说罢,右手举了匕首,直刺向安瑾容右腹,顿时血溅四处。安瑾容只恨那十字弓只有一箭,紧蹙了眉,却无还手之力。
她狠了心,贝齿猛地将萧默然左臂咬得鲜血淋漓,萧默然手一松,安瑾容就势瘫倒在了地上,后脊撞上了木柜,生疼。
眼看着萧默然高举匕首又攻了来,安瑾容抿唇,一手捂腹,一手扯了台上瓷瓶,顺势往萧默然头上砸去,萧默然来不及闪躲,瓷瓶直砸了碎,他额上血流如注。
云陌高喊:“小姐!发生了什么?!”
安瑾容高声道:“刚才进了只老鼠,将瓷瓶撞碎了,没事!”
萧默然顺手将额头一抹,屋子里边没有烛火,他只觉得掌心一片温热黏稠,红了眼,攥紧匕首刺穿安瑾容右肩,刀尖一勾,将安瑾容面具划破,顺带划着了真容,脸上一阵刺痛。
女子一袭素衣已经染红了血。
安瑾容瞧见萧默然举刀又要攻过来,只觉得倦意袭身,昏去的刹那,隐约见着萧默然松刀瘫倒,再无知觉。
她似是做了个极长的梦,她梦着北晋皇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金杯玉盏尽碎,丝缎锦帛尽焚。她父皇将她急送出宫,却是转眼间便亡于烈火。她驾马逃离了那人间地狱,回眸却是满目黑甲战马朝她攻来……
“丫头,快些醒醒。”耳畔一个艳若冰莲的声音荡起。
“你还要赖在本王身上到什么时候?”那人言语里似有不耐。
“萧太傅已经逃了。”安瑾容觉得身子被人猛摇,紧蹙了眉。
“谁这么放肆来打搅我!”安瑾容怒喝一声,睁眼一望,却隐约见张足以引得女子心生妒忌的绝世之颜。她心有微滞,将头偏到一旁。
慕北卿冷声道:“既然醒了,何不起身?男女授受不亲。”
安瑾容撇嘴,正想挣扎起身,却是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艳红的血又汩汩溢出。
房内并没有点着烛火,瞧不见安瑾容身负有伤。慕北卿扶在安瑾容右肩的手只觉得湿热,他微蹙了眉,问:“萧太傅可是将你刺伤了?”
“死瘸子!你如果有意来救我,怎么那么晚?再晚一步,我现在便去了阎王那了!”安瑾容痛骂道。
慕北卿却是修眉一挑,眸子曳光,潋滟世间芳华:“本王好心施救你,却是这般恩将仇报?何况,本王救了丫头你三回。”
安瑾容一惊,难道上回在林子中的,真的是慕北卿?心里边这么想,安瑾容怒气不知为何稍微消了些。
慕北卿却是起了劲儿,又道:“你不过是个贵门小姐,而本王尊为皇子,你这可是不分尊卑。”
“你当你的皇子去,救我干什么!”
慕北卿冷哼一声:“啧,丫头可莫要自作多情,那萧太傅和萧皇后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本王已经跟踪这二人很久了,今日听闻萧太傅暗中出了宫,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一路跟来,顺手救了你而已。”
安瑾容一怔,继而恼羞成怒:“我才不稀罕你个死瘸子顺手救我!”
慕北卿将安瑾容扶到一旁,缓缓站起了身!男子淡道:“哦?死瘸子么?”
安瑾容眼前那男子青丝高绾,水翦星眸,柳眉绯唇,容貌绝艳;华袍玉冠,身材颀长,拂袖负手,倾尽苍生。月华流转,熏风入帘,千秋万世的贝阙珠宫也不及他容颜。
“当,当然不是瘸子……”安瑾容侧目轻声道。
慕北卿席地而坐,侧向安瑾容:“丫头,你这身伤该怎么办?”
安瑾容微叹:“还能怎么办?包扎一下就好了。”
慕北卿靠近几分,拂袖抬手,抚上安瑾容侧颜:“萧太傅刚才将你的脸划破,如果不医治,怕是将容颜尽毁。”
安瑾容大惊,身子生生一颤,仍是嘴硬道:“换张新面具遮着就好。”
慕北卿淡漠收手:“如果容颜尽毁,丫头取下面具更换时,可是会吓晕的,那样子可不比魑魅魍魉好看。”
“那,那该怎么办?”安瑾容怕,真的是怕死了那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鬼东西。
慕北卿见安瑾容那副模样,竟笑出了声:“将面具卸了,抹些清露膏,让伤处见光,几天就会好了。”
安瑾容长舒了一口气:“也好,几天后再将面具戴上。”
“面具极是不干净,何不真容示人?”
安瑾容一吓,哭丧着小脸:“我还是以真容示人好了……”
慕北卿见安瑾容那副委屈的小脸,竟然心情大好:“难道说,丫头你真容更可怕?”
安瑾容瞪圆了眼,将脸上面具取了下来:“本公主真容有那么可怕么?”
女子眸若朗月,眉如黛水,肤若凝脂,皓齿朱唇,云容月貌,艳绝天下。侧颜上那道艳红,此际望去也是那般心醉。凉风袭鬓,三千青丝宛若沉墨,她将一缕发丝绾过耳后,月华倾泻,那对儿玉手美得不可方物。
手若柔荑,指若纤葱。
慕北卿眸色有些讶异,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单是说了句:“是个美人儿坯子,不过,本王见多了,虽然不及你,却也都是尤物。”
安瑾容贝齿紧咬朱唇:“好你个流氓,害了那么多良家女子!”
慕北卿淡笑一声,踮足凌空而起,乘月而归。
如果有机会,他倒是想害害她。